“那岂不是如同叛乱?”
汝阳王李仪,是与当今陛下争皇位的那一个,在陛下受封之时便举了反旗,他本来就不是正统皇脉,乃是皇四子的后辈,按道理该称当今陛下一个堂兄。
奈何野心勃勃,天时地利人和样样没有,也敢带着五万私兵谋反。
当时的陛下有崔郑两家拥护,汝阳王不过是自不量力,仓皇而逃,后来便消失了踪影,是在北齐与大民征战之后,崔老将军战死之后,京城里传过几次汝阳王会重蹈的声音。
这样的声音持续了好几年,也只停留在声浪中罢了。
不过这点声浪也在郑家军平定番乱后消失殆尽了,一时京城只夸郑玉良少年英姿,就算汝阳王攻回来,也不必怕。
当今陛下多疑,就算是从未有过夺权之心的南宁郡主,也是要被弄出京的,这样一个造过反的亲王,与他勾结,怎么会留王家性命?
旁人不清楚,在当年多方混战,王位不稳之时,汝阳王能有五万私兵,若不是崔郑两家忠心,这天下真就易主了。
眼中的神色淡下来,崔时桉盯着苏祈年,他又在卖关子,这人好像很喜欢看她惊讶的表情。
“自然是没有,给他十个胆子也勾搭不上,汝阳王都不知道躲哪儿去了,十余年了活没活着都未可知。”
这种话苏祈年现在当玩笑开,丝毫不觉得自己已经变成一个政客,王家既然没有与汝阳王勾结,仅仅凭借贪污就抄家流放,定然是有人放了消息,提起汝阳王在京中仍有势力,引得人心惶惶罢了。
“王家早年间确实是靠汝阳王府扶持的,那时候先皇很重视汝阳王,王御史的兄长也是汝阳王一派,当年还是王御史大义灭亲,才留得一命,表了这么些年忠心呢。”苏祈年继续说道。
没错了,她猜的一点错没有了,这时候查王家,只要有一点点罪名,王家都必倒,无他,只因陛下不会容忍一点点威胁,王御史又真的没什么用。
这个碍眼的官位上换个人,谁都会更安心些。
“苏祈年,你是哪一党。”
迎上少女有些疏远的目光,她的语气也没有疑问,像是明知故问,又不敢相信,久在书塾的少年,一朝入朝,便是个天生的政客。
“你还记得我出使过北齐吗?”
出使……北齐?苏祈年话音刚落,崔时桉脑海里就突然浮现出赵襄樊那双眼睛,不似少年时的清冽,她的眼黑压压的,包揽着阴云,还有那时她对她说的话……
她陪苏祈年一同去的北齐?赵襄樊是小时候那个姐姐?头鸣更甚,伤口已经多日没这么疼过,崔时桉没法子再继续思考,脚下一空,最后一眼,她看到少年失了分寸的一双眼。
她一脚陷空了。
好像进了个无底洞,黑压压的城,满地破碎的砖片,沾满血的箭,被射杀的马,还有无尽的血……
“就像这毒啊,乃我北齐所制,人人皆知。可这暗器下的始作俑者,是谁呢?”
“始作俑者,是谁呢——”
面上骤然出现一双眼,一双血红的眼,她面上带着玩味的笑,冰凉的手拉起崔时桉,带着她往血泊里跑。
绕过满地的尸首,崔时桉看到北齐的旗帜落了,北齐投降退兵了!那是她日思夜想的结果,她从没有那么期盼一件事。
可大军还没来得及挂上喜色,只见沙尘落尽,空中横飞雨箭,那是大民的惊云箭,箭头乃精铁所制,能刺穿薄云,不动声色。
“等等!不要!”
崔时桉伸出手,拼命的喊着,可她抓不住那箭,群箭略过云端,肆意的射杀同僚……
眼前骤然一黑,她又回到那个血洞,拉她的那个女子不见了,只化作染上猩红血气的乌鸦。
“始作俑者,是谁呢——”
“始作俑者,是谁呢——”
滴答的水声,交杂回荡,有一支惊云箭,好像直插崔时桉的胸膛,没有鲜血泵出,没有祈望的解脱,只有疼。
无穷无尽的疼。
睡梦中她用力咬住一人的肩膀,直到闻到血腥味,才渐渐松了口,沉沉的跌落谷底,好像只有这样,她才不是孤立无援。
醒来后是昏昏沉沉的,像那个无底洞,只是屋子点了灯,泛黄的微光还有些温柔。
她过了太多温柔的日子了,过得麻木,过得蛮横,过得忘却,忘却她应该是那沙场之女。
崔时桉太熟悉这个时段了,这几日她总是在正午睡着,在夜里醒来,只是这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