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部案宗室,罗列着自大民开国以来的所有案宗,只有刑部尚书可以自由出入,这里出了差池,也只有刑部尚书一个人“背锅”。
而苏祈年就这样进来了,还外带了崔时桉。
幽室暗灯,是太过于荒废,竟有一股蜡油燃尽的焦气。
“我们就这样进来,会不会给韩大人惹麻烦?你怎么和他说的,他竟真的同意?”
崔时桉小步踱着,睨着周围的木架子,足有两人高的木架一眼望不到头,与其说是案宗室,不如说是个长廊。
苏祈年尚可以以公谋私,她见识过了。
韩大人却未必,不知道苏祈年是说了什么,才让他同意。
身侧的绯红骤然挡住光线。
少年突然止步,那双浓墨般的黑眸看过来时,连带了点点微光,好似将那蜡灯的光芒尽数收到眼中,唇齿微动,仿佛要说什么要紧的话。
“你若是想要当尚书夫人,我可以把韩无拉下来。”
突然被捂住嘴,苏祈年垂眸,不解的盯上崔时桉,直觉唇上迎来一阵温热。
“这里没别人……”支支吾吾的话说不清楚,这人被捂住嘴都要说话,哪里还是她认识的苏祈年。
“你现在说话怎么这么狂?韩大人是个好官。”
一个为百姓说话,勤勤恳恳的好官。可不要被这个擅长伪装的狐狸给算计了!
可下一秒,便觉得不对,韩无确实是个好官,从仕这么多年,一点错处都挑不出来的,他不像王御史有着通身的把柄,他甚至没有家室,连软肋都没有。
苏祈年又不是喜欢说大话的人。
“韩无也是太子的人?”
崔时桉说话带着疑问,苏祈年虽未回答,可那上扬的眉眼证明了一切,韩无也是太子麾下,刑部荒废多年,如今尚书侍郎都在手中,太子野心不小。
“苏祈年,你真的很会借势。”
“夫人与我不分伯仲。”
他借太子的势,她借郎君的势。
劝诫的话堵在嘴边,崔时桉想让他留意些,别让人当了刀子,可她又了解太子多少呢?苏祈年能做到如此地步,心里应当是有数的,他是个圆滑的狐狸,不似苏太傅那般忠心。
太子,仅仅十七岁的少年,到底还有多少深沉的心思,他已经是储君,又无其他皇子与其相争,他着急揽权,这样的孩童手段,陛下当真没察觉吗?
皇家的人恐怕都有病,过不惯安生的日子,偏要争来抢去,弄的两败俱伤。
崔时桉摇了摇头,那带着温热的手也从苏祈年唇下移开,她不多问,她只想看旧案,其他事与她无关。
“夫人还没说,你要看什么旧案。”
是了,不与他说一说,恐怕找到天黑也看不到想看的东西,可再说旧案之前,有一桩事是更紧迫一些。
“你这两天为什么总叫我夫人?”
她要受不了了,尤其是在外人面前,颇为腻歪,他以前都是直呼她大名的。
“那叫什么?娘子?”
“安安。”
“……”
少年的声音好像抹了蜜,每说一句都能让人心头一颤,不似害羞,也不似惊讶,那种别扭的感觉又掺杂些亲昵。
崔时桉就多余问,这人好像彻底扒掉了外皮,竟剩下一个无赖模样。
而且就在这一刻,她才突然意识到,郎君这个称呼,也很暧昧,可她之前只觉得是种称呼,无关紧要的名词。
崔时桉别过头去,目光又盯上木头架子。
“我要看十一年前北齐之战,和南宁王妃的死因,不知道这里会不会记。”
如果这里都没有,那一切都将是一场幽梦,随时都能将崔时桉吞噬,她这辈子,都找不到真相,找不到根,空浮在京城富贵中。
梦里的场景历历在目,仿佛每个深夜,都有枉死的冤魂,向崔时桉诉苦。
崔时桉边走边想,将头抬得高高的,才看到十一年前的年份案宗。
陈旧破败,发黄落灰的竹简。
并不奢望知道太多,能放在刑部案宗里的,大抵都“加工”不知道多少回了,这里不是史记,有疑点的断案才爱往这里摆。
细嫩的指尖划过竹简,带走灰尘,勾出浅淡的墨迹。
“护国将军崔岱,战北齐,敌袭身亡,刀伤。”
短短的几行字,崔时桉盯了很久,那“刀伤”二字格外显眼,在苏祈年搭过她肩膀时,她没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