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后，民国十七年。

凉州的百姓在这一日放炮庆祝，满城的红色，热闹非凡。慕沐亲手烧了一桌菜，为桌前的两个男人倒上屠苏酒。

“新年快乐！三年来，谢谢你们两个。”

“大嫂，还有我呢，我也想喝。”小五拿起酒杯，兴奋地喊道。

“小子，你还没到喝酒的年纪，一边待着去。”慕千帆一把拽着小五的手。

“什么嘛！过了年，我就到16了，按以往都能娶妻生子了。”

“有看上哪家姑娘？”秦天浩挤兑着。

“秦大哥，整日就喜欢拿我开玩笑。我是要当兵打仗，保家卫国的，不为儿女私情。”

“口气还挺大，好样的！”

“阿雪，这杯酒该我敬你。一是，因你，我知道往后余生该怎么走。二是，与你相识，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幸福。”秦天浩深深的望着，低眉喝完杯中酒。

“天浩，路怎么走，这个选择在你自己，不是我。为我们将来过上安生日子，为没有战争干杯。”将来是个天下安定的天下。

站在城墙上，天际茫茫，漆黑如墨，没有满天星斗的夜空，沉睡在午夜的城内一片安详。这座城里有着父母为之守护的信念，慕沐觉得心满意足。自从知道自己的身世之后，冥冥之中她和他都变成了两颗只能遥遥相望的星星。

在这一世，他还是成了别人的丈夫。那一句，爱过就是一生一世，是最后的诺言。

“阿雪，京都传来消息。国军统一南北方，但东北三省已日本人控制，他们退出后，东北沦为日本人的地盘，我们凉州会成为眼中钉。你做好准备了吗？”慕千帆站在身后，望着她孤独落寞又坚定的背影有些心疼，也有些心安。

“他没有奋力抵抗吗？”

“没能守住。他已经是别人的丈夫了，阿雪，你和他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慕沐回想起，三年前的那一天，看到报纸上，他玉树临风的穿着西服，眼神坚韧带着淡淡的忧郁。挽着她的是穿着新娘婚服的林雅君，甜甜的笑容，温柔的眼眸里都是幸福感。

他们在慕沐离开京都的半年后登记结婚。她怀着希望，等待他的到来，就如他在信中所说的，“阿雪，等我来娶你。”第一次等来的是一场欺骗的婚姻，死去的是苏源。第二次等来的是，他娶了别的女人。即便她知道他真的有迫不得已，但始终无法释怀，他和另一个女人在一起。

那个女人还是她的仇人，林雅君就是毒害她父亲的凶手之一，还有苏娴。她们都是暗影组织的一员，做着卖国求荣的事，也不完全对，她们身上流着日本人的血，自然要为日本军方效力的。

难道他们终究是站到了对立的一面吗？

“阿雪，若有一日，你与他再相遇。。。。”

“放心，我能管好自己的心。”

慕千帆拧眉望着眼前的慕清雪，这个比他大了1岁的姐姐，内心要比一般女子坚韧百倍。

好像又回到小时候，见到的那个冷傲冷清的慕清雪，很少有开怀大笑的她，戴着坚实的盔甲武装着自己。但他知道，这不是真实的她。

“我希望我的阿姐，能多笑笑，有个幸福的小家，平安顺遂。阿姐，若是妈妈在，想必她不愿意你孤独终老的。”

“千帆，我们身后是千万个小家，为他们的幸福安乐，我觉得此生没有遗憾。”

“但这与组建自己的家，并不矛盾。不是吗？”

“怎么？你这是催婚？你自己还没成家，可别来催我。”

“阿姐，我是还没遇到心仪的姑娘。再说了，谁敢嫁我这个整日把生死置之度外的，嫁了没几天可能就守寡了。”

“你是长子，你得给慕家留后，不许把生死看得太淡。活着才是最大的希望。”慕清雪摸着比她高出肩头的弟弟，他是慕家唯一的骨血呀。

东北沦陷，意味着凉州这座通往寒城和京都要塞，会被攻打。

黑夜将至，想起万万个同胞被屠杀，她方深刻感受到为何国旗是红色的。

“阿姐，我觉得你没有爱错人。至少他的确是个深明大义之人。但很遗憾，你和他无法在一起的。”慕千帆说完，拿出一个信封，递给她。

信上是他的笔迹，三年前写的一封信。

这三年中，慕沐只收到来自国军政府的电报，一封是将秦天浩逐出国军编部，收编南方秦家军。一封是，切断与凉州通往京都的铁路要道，命令他们不得离开边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