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几乎要全盘托出问问他，假如我被卷进了性骚扰当中……你会怎么想？会觉得我是自愿的，还是能看见我的不得已？

但就在这个刹那，她想起当年刘强东事件、李云迪事件在热搜上闹得沸沸扬扬，她和方屿声在家讨论，方屿声的第一反应跟微博上大多数男性网友一样：这可不好说，搞不好是仙人跳。

阮天晴决定闭嘴。

他们在一起五年多，他还能在上班前抽出十分钟听一听她为什么烦恼不开心，已经很好了。

她摸摸方屿声的头发，试图把一小簇翘起来的头发压下去：“那你帮我个忙，吃饭前拍个照发给你妈，上次你妈不是让我们不要老在外面吃饭吗。”

方屿声不以为意：“就为这事啊？他们那一辈的都喜欢这么说，别放心上。”

“我怕你妈不喜欢我嘛。”

“怎么可能，她不喜欢你还能喜欢谁啊。那没什么事我上班去了啊？”

吃晚饭的时候，方屿声翻了一遍电视，最后打开了F1比赛的视频，两人就着过期的比赛边看边吃。

“哎呀，我妈回我微信了。”方屿声把手机举到阮天晴面前，界面上是便当的照片，“你看，我妈夸你厨艺了得，让你不要太辛苦，注意休息。怎么样，这下放心了？”

阮天晴扒拉了两口饭，瓮声瓮气地说：“宝宝，谢谢你哦。”

“怎么还客气起来了，别瞎想，好着呢。”

“不是谢这个。我就是觉得，我朋友她们跟老公都没话讲了，吃饭的时候各自戴着耳机看各自的电视。但是我们在一起都五年多了，你还愿意在上班前问一问我为什么不开心。”

半是真心，半是因为对Kevin事件后续影响的恐惧和担心在逼近临界点的时候，仿佛终于看到了一个稳定的落点，以至于说这话的时候，她的声音里恰到好处地带上了一点哭腔，眼睛里也有星星点点的泪光闪烁。

方屿声诧异地放下筷子，伸手环住她：“傻乎乎的。如果不开心的人是我，你也会问我的。”

阮天晴靠在他的肩膀上，轻轻地抽了抽鼻子。她想起刚才在方屿声的手机上瞄到的他妈给他发的另一条消息：“有重要的事情，空了打给我。”

那通电话打了一个多小时，但是方屿声在她面前一个字都没提过。

周六上午，程宜仔仔细细化了个妆，最后在果冻质地靓丽青春的樱桃色口红，和雾面低饱和的豆沙色口红里，她最终选择了后者。

司机开错了路，到餐厅的时候已经迟到了五分钟。她掏出手机看了眼微信，高中同学回复了，说好久没听到胡里文这个名字了，只知道他本科毕业去了美国，她去打听打听。

高中同学接着发来语音：“你们在美国见到了吗？不会吧不会吧，是我想的那样吗？如果是的话，我第一个磕！”

“没有，吃顿饭而已。”

程宜回复得很冷静，但身体很诚实，耳朵里开始出现了轻微的耳鸣。她深呼吸一口，拉开车门下车。

门口的长廊下零散地排着队。距离他们上一次见面已经是将近五六年前的事情了，但她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胡里文。

他穿着一件看上去是某个Conference发的黑色纪念T恤，大概是时间长了，上面的字已经花了看不大清楚，牛仔裤洗得有点褪色，脚上穿着一双Asics的跑步鞋，看上去也有年头了。

不过胡里文不是一个人。他旁边还站着一个身材颀长的男人，比胡里文高了大半个头，穿着清爽的蓝色衬衫和浅米色裤子，戴着一副笨重的黑框眼镜——但不知道怎么回事，黑框眼镜戴在他脸上总让人觉得违和。

程宜还没想明白违和感来自哪里，就听胡里文介绍说：“这位是我高中学妹，程宜。这是我本科同学，江淮之，在斯坦福念PhD。我昨天住他家，他开车带我过来的。江淮之说这家周末要排队，所以我们就提前过来取号了，下一个就到我们了。”

江淮之朝她伸出手来。他个子高，欠身向前的时候挡住了阳光，光线倏地暗了下来，然而脸上笑容明朗，又像是补上了那点被挡掉的阳光。

程宜这才发现黑框眼镜之下，面前的男人其实长了一张英俊的脸，面容白皙，鼻梁挺拔。

江淮之声音清澈，非常不见外地说：“学妹好啊。”

程宜感觉心跳仿佛迟来了一些。

她挪开了眼睛，冷峻地点了点头。

接到妈妈视频电话的时候，阮天晴正满手是油地在给牛排做按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