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说这话,程宜都要冷笑起来了。升职这事不光看实力,也看机遇,谁敢打包票,这种话一听就是HR为了签Offer骗人的,傻子才会信。
但对着胡里文,她说不出这种话。
服务员端上了牛肋条汤,锅盖掀开,热气在他们之间弥散开来。
程宜在氤氲的水汽中看不清胡里文的脸,她对着模糊的人影说:“学长加油。”
当年加上胡里文的微信,她给他发的第一条微信,也是这句话。
如今物是人非,境况完全调转过来,听上去倒像是讽刺。但她是真心相信,如果是他,无论是怎样的境况,一定能做到的。
可胡里文仿佛并没有听见:“你知道应届生的包一般有多大吗?我过几天要再跟HR谈薪。”
“我那时候也就十几万,不过都是好几年前的陈年老黄历了。”她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暗搓搓地又秀了一下优越,“一亩三分地上应该有人晒,可以参考一下。”
“那都是本科生、研究生的包,对我来说没什么参考价值,给PhD的应该要多不少吧?”
程宜蹙眉,心里飞过一句“但你也没比别人多多少业界经验,凭啥因为你念书久就要多给你钱?”
“这我不太清楚。不过业界有几家是以大包出名的,有一些是全现金包,就不依赖公司股票涨跌了,可以自己做投资,灵活点。”
“多大?”
江淮之悠悠说:“胡老师,这事你问我呀,你让学妹吃两口饭。”
“你知道?”
“去年面了几个试,具体数字我记不清了,回头找一找给你参考参考呗。”江淮之仿佛知道胡里文要说什么似的,“你要是还缺数据样本,我再问问我同学。”
胡里文噎了一下:“……你不是说不打算工作吗?”
“跟朋友打赌玩,没打算接。”江淮之耸了耸肩,又恢复了吊儿郎当的口气,“我每天写两行论文,排排戏,在学校混混日子,挺开心啊。”
连程宜都察觉到了胡里文在听到江淮之接了offer时神色里明显的忌惮,又在听到他胸无大志时松懈了下来。
以至于胡里文说出“你上点心,别到时候毕不了业”的时候,她半个字也不信他是真的为江淮之担心。
江淮之摆摆手,漫不经心说:“能毕业就毕业,不能毕业就混着。少吃点呗,反正饿不死,正好有几个我想尝试的角色都是饿得皮包骨头的,正愁减不了肥呢。”
“你还在排话剧?”
“是啊。这两年剧社走上正轨了,现在每半年排一部。等你来湾区,我请你们来看我们的话剧,说不定能赶上今年的冬季大戏。”
“看话剧还是看你和你的女朋友们在台上谈情说爱啊?”胡里文突兀地调侃道,还重点强调了一下“们”。
这不是什么好话,尤其旁边还坐着一个初次见面的陌生人。但江淮之也不生气,避重就轻地回答:“嘿你这话要被我们副导演听见了,肯定得跟你掰扯半小时,他一直说我们排的是逼视人类灵魂的现实主义大戏。”
“你们搞话剧,不就是戏越深刻,女朋友越多嘛。”
“哎呀,胡老师太抬举我了,我现在就是一个毕不了业整天混日子的博士,谁想跟我扯上关系呀,人家姑娘要不乐意了。”
“什么戏?”旁边的程宜突然出声。
“《安魂曲》,契科夫小说改编的。”
程宜“哦”了一声,重复了一遍“契科夫”。
“听说过?”
“……听说过契科夫。”
“学妹喜欢看话剧吗?”
程宜认真地思索了一下,试图从记忆里打捞跟话剧有关的回忆:“……我只看过课本剧。”
江淮之乐了:“差不多差不多,艺术的不同表现形式嘛。”
附近商场一楼的日料店里,阮天晴和方屿声刚刚落座。
方屿声给牡丹虾去了壳放到她碗里,又拎起一根京葱鸡肉串,夹下来的鸡肉放到阮天晴的盘子里,葱放到自己盘子里。
“前两天我妈找我了,想让我回国发展。”
阮天晴心里咯噔一下,她注意到方屿声用的是“我”,而不是“我们”。
“那你怎么说?”
方屿声把摘干净的木签放下,擦了擦手,抬头看阮天晴:“宝宝,我就是想跟你商量一下这事。我爸妈都是六十多的人了,这几年我爸身体一直不太好。我爷爷的情况你也知道,现在住在养老院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