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到了京城，南山就没有和流民一起了，他带着商成住进了客栈，打算先在京城逛逛再踏上旅途，现在其他四国还没有整顿好军队，流民大多数来自天灾，因战争逃亡的都很少。京城还算热闹，记住这些繁华，可能以后就不会再见了。

南山拉着商成的袖子，一步一步走在街道上，先去买了两套衣服，后面再吃了碗馄饨。晚上的时候，京城还要热闹，这几天没有宵禁，恰逢佳节，临近河边，还有河灯闪烁。

那些人儿扬着笑脸儿，无论达官贵人还是平民百姓都期盼着自己的愿望，他们不知在京城外的生死别离，他们只知道过好当下。

怪他们吗？实际上也不怪，是人都会有享乐当下的想法。商成和南山很微小，跟灰尘一样，改变不了大势，改变不了人心。

商成有七窍玲珑心，也窥不见亲近之人的欲望与善恶；南山善辨真假，也辨不明人心与情。大概这就是世上最难，也最恐怖的东西吧。

南山和商成，也来到河边，河水静悄悄的流，带走了繁华闪耀的河灯，他们也买了两个灯，许下自己的愿望。他们的河灯跟在大部队后面，吊车尾的，很好看。热热闹闹的情绪感染了两人，他们笑着，跳着，享受最后的浮华，在夜色深深时回了客栈。

客栈老板是个胖大娘，她没看南山二人是小孩儿就乱收钱。胖大娘笑眯眯的，跟个弥勒佛似的，今早南山还看她去郊外施粥，现在这么晚睡。南山也就问了。

“大娘，怎的还没睡哇？”

“大娘等你们嘞，这么小个个的，还不来，要被人拐子也拐走了咋办。”

南山初入人间，还真不知道这些，他学习能力很强，但世俗知识有限。他趴在柜台上好奇的看着胖大娘。

胖大娘当然知道南山想问什么，但吊足了胃口，她先是擦了擦碗，后唉声叹气，好像是个什么很恐怖的东西，等南山和商成都规规矩矩的坐着了。大娘就走出柜台，神色严肃。

“小娃娃，我只告诉你一遍，你可要听好了：这人拐子就爱小孩，最喜欢白白胖胖又漂亮又聪明的。他们会用迷药或者你们的善良把你们诱去人少的地儿，再充当你们的父母明目张胆的把你们带走，最后卖去大山里当劳动力，不干活就被打。”

“传闻，据说他们真身三头六臂刀枪不入，无恶不作，死后要下油锅被拔舌，入十八层地狱，可见他们罪孽深重。你们俩要遇上了，可就惨咯。”

“大娘，难道没有应对方法，朝廷也不管吗？”

“嚯，你这话小声点，朝廷自然是要管，但很多拐子都会勾结官商，而且这事确实难以辨别真假，所以人拐子可怕就可怕在道义上。要突然有人说她是你娘，你反驳肯定会被当成熊孩子，而且小孩儿通常会惊慌失措，然后就被拐走了。”

商成在一旁被吓得瑟瑟发抖，他确实听说过人拐子，但没有这么详细，今儿一听，恐怕是晚上都要做噩梦了。

这种被绑架的无力感他确实有过，在被养父母使唤是他们也曾说“我把你救上來养这么大，你给我们做点事回报一下怎么了”，实际上救他的是老村长，他也挖了好药材报答了村长，却不知该怎么对待他的养父母。

他太懦弱了，不敢失去，不敢改变。南山发现了他的害怕，揽着商成的肩就轻轻拍着。阿虎告诉过她人类就喜欢内斗，不知道为什么要做这种事，如今遇到，确实觉得奇异。

买卖小孩儿本身就是有需求，有这方面需求的，一是想要个童养媳，二想要个媳妇洗衣做饭生孩子，三想要个儿子来给自己养老。买了还要用那种高高在上的道德来压迫，实在是令龙不齿啊。

胖大娘讲完了还有些意犹未尽，看到商成在一旁瑟瑟发抖反倒有些不好意思，她端出了两盘桂花糕，挠挠脑袋别别扭扭的。“这么晚回来了还没吃东西吧，店里多做了些，给你们。”

或许是因为这俩小孩太像她被拐的儿子，她确实亲近了很多。胖大娘本身不是个爱多管闲事的，但也对他们颇有照顾。商成被胖大娘抱起，跟个小婴儿一样摇晃，没过多久就陷入梦乡。

好人做到底，胖大娘还把他送回了房间，南山看着这一切还觉得挺有意思，要他说胖大娘就是把商成两个当成了弥补愧疚的工具，他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只是商成醒来了得好生感动得哭一哭。

那小子从来是个真挚的，不论心只论迹，被打压也长成了个清风朗月的君子。南山和他同塌，支着脑袋饶有兴趣的瞧着。指腹描摹着他脸廓，好似在勾勒那坚韧通透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