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屏笑道:“我可不管,总归得试上一试,便是不成我也甘心。若是能勾得和西陵公子一夜春宵,也是我的造化。”旁边又有几个小丫头子附和,我见她们越说越不像意,就轻微地咳了咳,她们才看见有我这么一号人。顿时脸上就如我作画时用的调色碟子一般五颜六色的。我见此状不由没甚意思,就道:“你们放心,我是不告诉人的。”
少年少女们春心萌动之时我们切不可将之扼杀,这是极损阴德的一件事儿。我见她们如斯模样,顿时觉着自己就像是一个棒打了鸳鸯的恶棍,忙道:“你们有这爱美之心甚好,也不枉太太多年的教导。这西陵公子确是个人物。”这话一出,我就觉得越发不对了些,显得我忒轻薄,忒不贤,特没有闺中女儿的矜持风范。
她们望着我的身后,也不说话,想是我惊扰她们的举动甚是打搅了她们荡漾的春心,硬是让微微起伏的波澜又退回原来的位置。然而在弄清楚她们如此形状的真相时,我恨不得自己还是坐在山子石后,并不曾答言。
因为我在转身后,看见我将将口中的西陵公子正站在我的身后,似笑非笑的模样。
我大窘,这几多时不曾红过的老脸硬是不合时宜地红了一红,羞人答答的。原本他便因过去的我而对现在的我有成见,这下该是更添鄙夷了。然我活着已算是捡了一命,还作甚要思想这许多?我并非银子,哪能招人喜欢呢?且青天白日下和一个男子靠得这般近却不是耍处,原本就不好的名声只怕现在愈发要臭了,那本就彩地一塌糊涂的个人史只怕又要被添上一笔。
这西陵公子似笑非笑的模样也惹得人看痴了,他只是如秀竹一般伫立,温润带着潇洒的模样。微微的笑已不再讽刺,他说:“你和她越来越像了。”而后又道:“适才我见小姐的丫鬟在找小姐,就在凉亭子附近。”而后竟然若行云流水般缓行而去,想必魏晋时的隐士们风度也不过如此。
我咬了咬唇,方才转身对这一众丫鬟们说:“各去做各的事罢。”而后又指着翠袖翠屏翠兮三个说:“你们且备好太太要的菊花茶、桂花糕,叫要去回太太事情的管家、管事娘子们且略等等,我和太太说一回话。”
而后我端着姿态叫住正在找我的苍术去见妈。诚然我要说的就是要婉转地让柳寄生自己个儿弃我而去的话。
☆、婚事风波
这件事办来也不难。我先是和妈唠了唠家常,又提了提息夫益等,才转到我的身上来。
我给妈捶腿,低了头道:“寄生哥哥如今做了举人老爷,也没忘记我,说是要过几日过来提亲呢。”
妈皱眉:“这个人长得也好看相,只是他人品如何?我可是听说他不是个情深意重的人。雅娘可是瞧好了的?”
我点头:“这个是自然。这世间也难找出一个这般文采精华令人见之忘俗的人物,好在品性温柔,又是举人老爷,也算得是个士,我嫁过去必然好过。”说这话时,我脑中闪过的是他与我描眉画目时唇角微微上翘的模样以及我日夜纺织灰头土脸还要挨窝心脚耳刮子的模样。
妈闻言始展眉,将手摩挲着我的,笑道:“我的雅娘是这般少见的美人儿,自然值得最好的来配。那柳举人中举的事这些日子闹得满苏州都知晓了,许多人都上赶着巴结,他还不忘雅娘,也算配得过了。”
在妈跟前儿伺候的丫头翠微也笑得俏丽:“可不是?那么个俊俏的人物,现在满苏州的闺中女子都想着嫁他呢。婢子前几日出去替太太办事,走在路上听见街上的那些个人皆在谈论这柳举人,指不定明年他就中了状元。这般的人物,也算是配得过小姐了。只是家里贫苦些。”
妈笑着啐她,说:“你一个小丫鬟就爱嚼这些舌根子。却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他再贫苦,中举后少不得有人将钱啊铺子什么的送把他,他既能做得文章识得经济,自然能以此做本钱,赚出身家来。如今雅娘跟他到是不亏。”
不亏么?不亏如何将我最好的年纪最美的韶华还将来?不亏我的性命如何就轻易地被毒害?不亏,不亏如何会有现在满心不甘满心仇恨却又满心不舍的我?
我将红晕笑在脸上,佯作憧憬。刚刚妈那一皱眉我是看在眼里的。既然她不愿叫我太风光太好过,我便让她知晓柳寄生中举后欲娶我之事,她自然会想法子让柳寄生弃我不娶。如此,我只需老老实实在家呆着便可静候那并不会让我过于高兴的佳音。
我笑着猴在妈的怀里,说:“妈说好自然是好的。我也是来讨讨妈的主意的,我倒是愿永不嫁人只在家中侍奉爹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