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他喜欢南方的香茶?
林舒见架子上放了些书籍,从古至今,各个门类的都有。可见主人涉猎广泛。这些是他睡前喜欢读的?她挑了一本列国史来看,渐渐地倒也没了那一丝的不安感。
沈华亭进来的时候,便见林舒坐在灯下,微微地垂着螓首,翻看着手中的书卷。
乌发半绾,长长的披在肩上,里头只穿着白色的寝衣,斗篷坠在地毯上,裹着她娇小的身子。
林舒又翻了好几页,手指轻轻点着页面,看得认真。沈华亭站在门口看她许久才走进来。
听见脚步声,林舒抬眼看见他回来,心头微微一跳,她将书卷搁到了桌面。从圆凳上起了身,将身上的斗篷解开,滑坠在地上。
手指攥了攥寝衣,抬眸柔柔的一笑:“妾身等太傅回来多时了。”
他在外头已宽过外衣,穿着两件宽松的碧青色衣衫,系带松散,带进来一缕夜深的寒意。
林舒过来,动作自然地拿起他的手,往自己衣里伸,“太傅手冷,可需我为太傅暖手?”
沈华亭抬眼看着她,心想这丫头还真豁得出去。
沈华亭也没把手拿回来,慢慢悠悠感受了一会掌心的温软,垂目与林舒对视了半晌,时间仿佛凝滞,寝卧之中茶花香溢。
许是用的左手,欠了些许感觉,他把手收回来,慢慢走到了桌前,将那本列国史拿起来,瞥了一眼。
“喜欢读?”他转身问。
林舒被他捏过的那半边,还透着一丝丝的凉意。巴掌的小脸却是滚烫,她轻吐了一口气,蜷着手背轻轻贴了一下。
她走过来摇头说:“这本生僻古字太多,一板正经的。倒不如《志国传说》,《列国风云》,《东君书》这一类读着有趣。”
沈华亭挑了一下眉,她倒是够诚实,“那些添油加醋后编纂出的史集,自然是读着轻松一些。”
“嗯。太傅所言妾身认同。”林舒抬眼,“只不过。再正经的史书,所记载的人与事就一定是真吗?”
她道,“历史往往是由胜利者书写的,但过往的事实真相只有亲历者才知道。”
沈华亭目光深深地看着她。
林舒又继续往下说:“就拿本朝开创了景平盛世的景帝说——景帝在位几十年,君临天下长达一生,年轻时候对外征战四方,巩固大庸王朝边防,与外使友好来往。对内安抚民生,疏浚运河,改革田赋,设立清流。让天下海晏河清,民安物阜。”
“祖父曾说,他生在太平之世,长在太平之世,都是景帝的功劳。”
林舒顿了一下,轻蹙眉尖,若有所思。
“不错。若是过去。我也会如此想。景帝是千古一帝。功绩震古烁今。史书上记载他的一生,当也是为所有后人敬仰。”
她拿起桌上的列国史,纤细的手指,抚了一抚沉厚的书封,慢慢又往下道:
“可自从林家抄家后,我在想——景帝晚年的时候,沉迷于参禅悟道,致使朝堂的权力无形中落到了内阁之臣的手中。似我这样还衣食无忧的达官贵胄之家的小姐,自然是不觉世道有变。可若还是以前的大庸,又怎会出现杨家父子这样的人?开始在上京胡作非为?”
“清流……”她抬起眼,望着沈华亭,“还有太傅所憎恶的清流!在景帝晚年时期,这些清流是否真就替景帝守住了大庸海晏河清的盛世?”
“若他们当中,不止一个‘顾万堂’这样的斯文败类呢?那清流背后,是否早已在腐蚀着这个王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