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见房子冰冷,到后院找了一些木头和火盆来烧火取暖。又遵嘱樵夫和猎户去弄些食物来备着。
沈华亭拿出帕子,搭在满月的手腕,诊了一会脉象。
林舒知道他懂一些医术,现在联系起来大概是蛮蛮的阿爹所教?
“阿南……”眼见天色越来越晚,林舒微微焦灼。沈华亭起身往外走去,“本官知晓他在哪。”
林舒想跟来,沈华亭略思了一下,制止了她,淡声道:“你留下。我去找人。”
林舒蹙了下眉,倒也没有非要跟过去。
沈华亭朝着水潭缓步走来。
阿南修炼的是洗髓功,此功阳刚过盛,阿南常年喜欢沐冷水洗澡。樵夫既是说他人在,不在屋内,便是在水潭了。
沈华亭来到水潭边上,踏上了一块木头搭建的踏板,踏板嘎吱作响。
他看了一眼地上的衣物和酒壶,站在水潭边上,沉默地凝着水面出了一会神。
小六稚嫩的声音像是糯米酿的丸子,软软糯糯的,带着几分甜:“阿行哥哥,我想吃鱼了……”
“娘亲做的糖醋鱼可好吃可好吃了……我想娘亲……”
“阿行哥哥,你可不可以带我去找娘亲呀……”
小六是七个孩子当中唯一的女孩,和小七是一对龙凤胎。他们都是言家的孩子。
还有宗元、蓝玉,小北。
他们本可以活下来的。
……
沈华亭望向水潭,宽袖下的掌心微微一翻,一股力道送出,将潭水激起丈高的浪花。
阿南便在这道水浪中哗啦一声钻了出来,湿漉漉的头发贴着他的面庞,他抹了一把,看到立在岸上的沈华亭,神情晦暗地撇向一旁,握了握拳。
“我若不回来,你便是打算在这里一直醉生梦死下去?”沈华亭冷着脸。
细碎的雪花在两人之间飘飘落落。
触入水面,转瞬既化。
阿南扬起头,望着天,他说:“那年也下着大雪,蛮蛮阿姐背着我在背上……我不记得娘的死,不记得爹的死,也不记得家人的死,只记得蛮蛮阿姐背着我的背很温暖。”
他从水中走出来,迈着沉重的步伐,露出年轻强健的身躯,往下淌着水滴,他又说:“蛮蛮要是回来了,这里一个人都没有,她一定会着急。我要在这里等她回来。”
沈华亭掠了一眼阿南只着一条短裤的身子,捡起衣裳,随手丢给阿南。
“她死了。”
他的声音似极了数九寒冬的飞雪,不带一丝的温度,飞入阿南的耳中。
“死在了八年前。”
阿南拖着沉重的步伐,踩上了岸边的踏板,他的神情动了动,并未掀起多少波澜,又重归黯淡。
“你可知道为何我瞒着你不说?”沈华亭寒冷的眸子看着阿南,“你以为蛮蛮的死只是陆平昭的错?”
阿南浑身一震,缓缓抬起头。
“她失踪的那一晚,曾去过鹤颐楼,买你最爱吃的炙鸭肉。”沈华亭淡淡的说完这句,转身往回走,“那叫满月的丫头中了蛇毒,需要你的洗髓功替她清毒,我已将人带来。穿上衣服,随我回去。”
阿南的身体燃起一团火,一直灼到了心里。他逐渐红了眼,露出满眼的震惊!
“鹤颐楼……炙鸭肉……”
阿南反复喃喃着这一句。
“原来……”
他捧着衣服,颓然坐在地上,突然胸膛抖动,哧哧的笑了起来,笑着笑着泪水往下落,他朝天大喊了几声,用力一拳捶向自己。
沈华亭没有停下来,心里却像是糜烂似的疼。
他本可以一直瞒着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