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原本和江西佬八竿子打不着，他们在工地上做散工，我们在街上捡破烂收垃圾；有段时间，旺财叔，也就是我们这帮湖南民工的头，突然让我们去南星桥烂泥场，从烂泥中翻找瓷片，说是可以卖钱。那些汽车运来的烂泥中，真能翻找出瓷片，还能找到一些破瓷器，有盘子有碗，还有一些瓶子，破得很，做不了用，连尿壶都做不了，漏。我们也不知道这些破货有什么用，就存放在一个蛇皮袋里。直到有一天，有个老板来，将一麻袋这些破烂都拿去了，请我们下馆子让我们吃了个痛快，还留下两条烟。第二天，那个老板又带来一个老板，说是看中了我们挖出来的几块破瓷片，特别是有一种带花纹的，两片，就卖了一百多块钱！”

“等一下！”王逸英叫停了梁狗伢滔滔不绝的叙述，起身将那张吴越博物馆收藏的天目曜茶盏照片放在梁狗伢面前，“仔细看看，那瓷片样式是不是这样的？”

梁狗伢眯缝着眼睛看了很久：“是啰是啰，就是这样的瓷片。看到有老板愿意出高价买这些破瓷片，旺财叔就让我们不要翻垃圾了，去出瓷片的地方挖土，工钱多少无所谓，其实就是去找宝。原来那帮江西佬就使坏，把那些最难挖的地方给我们，也是运气好，我们第一天又挖到了好几片那样的瓷片，还有一些其他大大小小的瓷片，全都让旺财叔卖给那两个老板了，好像卖了好几百块钱！我们晚上下馆子喝酒，那帮狗娘养的江西佬又来找事了，说是这片地不让我们挖了，敢和我们湖南佬霸蛮？我气不过，就操起啤酒瓶对着出头的江西佬砸过去，然后……”

“说重点！”王逸英打断了梁狗伢话痨似的交代，“这样的瓷片，你有没有挖到过整的？或者挖到过大的？”

“没有！”梁狗伢摇摇头，“在工地我只挖到过一片那样的瓷片，当天晚上就和江西佬打架，被抓进派出所了。江西佬被我狠狠打了一顿后，知道湖南佬不是好欺负的，变乖了很多，不敢再找我们麻烦了，各挖各的，后来听说……”说到这里，梁狗伢交代突然变得吞吐起来。

“不要停，继续说下去！”李光尧敏锐地捕捉到梁狗伢话中关键信息，“你听说了什么？”

梁狗伢混沌的眼珠子转了好一阵子：“政府，如果我说了实话，会不会……加刑？”

王逸英说道：“这你放心！按照刑法，一事不二罚。”

看到梁狗伢还是犹犹豫豫样子，李光尧掏出一盒“五一”香烟，抽出一支点燃，狠狠地吸了一口，对着梁狗伢悠然地吐出几个烟圈。

梁狗伢脸上的口罩快速地起伏着，他在拼命地呼吸，想尽量多的吸收到一点二手烟。

李光尧拿起“五一”香烟，站起身来，来到梁狗伢身边，弯下腰关切地问道：“来一支？”

梁狗伢用疑虑的目光看了看前方的摄像头。

“没关系，我和管教说好了，在讯问期间抽烟不算违规。”李光尧抽出一支递给梁狗伢。

梁狗伢低下头，用禁锢的双手一把拉下口罩，露出缺省着门牙的黑乎乎牙齿，朝着李光耀谄媚的一笑，然后双手接过烟，叼在口中。

李光尧掏出打火机点燃香烟，梁狗伢赶忙用一双又脏又黑的双手拢在嘴边，肩膀不停地抖动着，唯恐香烟的烟气散发出去。

一支香烟，很快燃到了尽头。

梁狗伢放下双手，口中还咀嚼着燃尽烟丝的过滤嘴，脸上露出既心满意足又恋恋不舍的笑容：“好久没抽过这么好的香烟了！”

李光尧将香烟放在面板上：“刚才王警官已经说了，一案不二罚。况且，你因伤害致死被判无期徒刑，在这座监狱里呆了二十年，已经是顶格处罚了。实话告诉你，我们不远千里来找你，肯定是有案子。如果你为我们破案提供了关键线索，就是立了大功，可以折抵你剩余的刑期，能马上从这里出去。”

“好吧，警官，那我说。”梁狗伢瞟了一眼面前的香烟，咽了咽口水，像是下定决心似的，低着头，喃喃说道，“其实，我打伤旺财叔，不光是因为酒喝多了，而是因为他不该那么骗我。”

“大点声！”王逸英提醒道，并将录音笔的拾音量调到最大。

“我进派出所后，旺财叔看过我几次，给我送过几次花生米和榨菜，还替我交了一千元钱罚款。我当时心里是很感谢的。我从派出所放出来不久，旺财叔就带着我们回老家了，一开始我也没感觉什么，但慢慢地就感到不对了，三年后，旺财叔盖起了新楼房；五年后，他那个傻儿子竟然还娶了媳妇生了孩子！我就觉得很怀疑，一个捡破烂的，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