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去世那年,南吾才三岁,还不懂发生了什么,晚上哭着要找妈妈,有半年时间都是挂着泪痕被他哄睡着的。
南岭是在连环车祸中丧生。
她的身体被卡在撞得变形的车里,脖子当场就断了,腿骨被刺穿,急救人员花了很长时间才把她从逼仄的车后座救出,人躺在担架上,血肉模糊,白骨从碎肉里翻出。
即便这样痛苦,她还是努力睁开眼睛,在人群里找寻任轻雨的身影,看到儿子完好无损的站在那儿,她才放心的闭上眼睛。
南岭在ICU躺了两天,没有挺过来,弥留之际,她握住任轻雨的手,说:照顾好你弟弟。
南吾随母性。
南岭怀二胎时,任封从科技部调离,升为文物部的部长,工作变得愈发繁忙,常常半个月都见不到人。
孕激素使南岭变得燥郁,又得不到丈夫的照顾,她只好带着大儿子南下,回了越州母家。
在那儿,幼子出生。
她给他取名南吾。
——此心安处是吾乡。
任轻雨总会想起,当年母亲怀着笨重的身孕,一手推着行李箱,一手紧紧牵着他,从江安到越州,两天的车程,纵然辛苦,她面对他总是微笑的。
他不知道母亲那时回越州,是不是已经对父亲失望,只不过后来的事,让她彻底对这段婚姻死心了。
因此,他能理解母亲对南吾的偏爱。
那是她对故乡的思念,是一个远嫁的女人被婚姻所困的无奈,是她永远回不去的青春。
无论怎样,他答应了妈妈,就要此生护南吾周全,不允许有任何意外发生。
脚步声越来越近。
趴在狗窝里的派姐依然睡的无知无觉,四只爪子朝天,晾着小肚皮,那是对周遭环境的全然信任,是不带任何防御的天真姿态。
但若是蹲下来仔细看——
它的眼皮微微颤抖着,尾巴也紧张的蜷缩着。
是的。
它是醒着的。
任轻雨端起狗窝,快步走出家门,将其扔在垃圾桶旁,转身离去,等他走了几步,回头看,派姐站在那儿,一动不动的瞅着他。
“不要怪我。”
任轻雨对它说,“寒舍庙小,还请你另攀高枝。”
派姐像是听懂了他的话,眨眨眼睛,从狗窝里跳出,往另一个方向去了,瘦小的身影快速消失在茫茫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