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确实是元舟的笔记本。
棕色封皮正中央的水冰月,宋尘生认得。
不光认得,他还用过呢。
元舟喜欢看漫画,更喜欢逛文具店,每周五放学都要去那里买本子和笔,跟进货一样。
她通常用什么笔记本,取决于那段时间看哪类型的漫画。
不但自己买,还爱送人。
于是,宋尘生就跟着“遭殃”了。
他可以接受带有假面骑士的本子,但对着元舟递来的水冰月,有些力不从心,伸不出手去接。
不接,元舟就不高兴。
宋尘生最见不得她不开心,拿过笔记本,说,这小女孩跟你挺像。
什么小女孩!元舟从包里翻出立牌,这是水冰月呀,你不看漫画吗?
宋尘生笑了笑,揉揉她的脑袋,没有言语。
他哪有时间看这些?
没被元家资助前,他要一边打工一边上学,被元家资助后,经济宽裕些,可压力也更大了。他必须回回成绩拔尖,才觉得对得起元聂亭。
可以说他的每一步,都走的如履薄冰。
这些年寄人篱下,宋尘生觉得他最出色的本领反倒不是他的成绩。
而是他的情绪控制能力。
元舟就总说,师兄你是泰山压顶都面不改色。
就像眼下,宋尘生看着任轻雨手里的笔记本,心里燃起一种可以称之为妒火的情绪。
他却依然面带微笑,问,“舟舟给你的?”
任轻雨点点头,又从包里翻出一沓资料,“这些是慕阿姨给的。我不要,她非给。盛情难却啊。”
这是......情敌见面,分外眼红?林徐夏站在旁边,有些想笑。
好久了。
他有好久没见过这样的任轻雨了。
自南岭阿姨走后,任轻雨就把自己装进带满刺的壳里,从前挺阳光开朗的翩翩小少年,愣是活的还没公园里那帮跳广场舞的大爷大妈有滋有味。
这一刹,林徐夏觉得任轻雨又变成那个站在榕树下,无声威胁着,从他手里抢走鸟蛋的顽皮小子。
任何与元舟沾边的事,对任轻雨来说都是草木皆兵,这点,林徐夏很小就体会过。
因此他觉得,哪怕元舟喜欢宋尘生,但在往后漫长的岁月中,宋尘生对上任轻雨,谁输谁赢,尚未可知。
“既然给你,那你就好好学。”宋尘生笑容不变。
任轻雨戴上工作牌,“我会的。”
宋尘生为他们分配好座位,从隔壁的工作室取来一组银器套杯,背底印着竹林七贤的图样。
杯口和杯身处因为长时间的氧化,锈迹斑斑。
宋尘生让他们每人领取一只,给这组套杯除锈见新,还特意交待,除锈但不能伤了胎体。
这是细致活儿。
从文物修复中心创立至今,招收的所有新人,都要经历这道没什么技术含量但非常磨性子的测验。
毕竟,坐都坐不住,谈什么文物修复?
任轻雨就能坐得住。
他从拿到杯子,就开始找清洗的器具,一点点打磨,半小时过去,他始终保持着弯腰低头的姿势。
这倒让宋尘生对他有了不一样的认知。
虽然和任轻雨没怎么接触过,宋尘生对这个名字却不陌生,文物部部长家的公子,金融大鳄元聂亭的邻居。
这些响亮的头衔,并不是宋尘生能记住任轻雨的缘由。
而是因为元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