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之势有三焉:一曰天,二曰地,三曰人。”
两句过后,恐惧稍缓,陆梓明言辞之中也不再畏缩,思绪逐渐明晰,天地万象化为棋子,而他则置身棋局,眼中似乎泛着点点精光,将盐关形势娓娓道来:
“所谓天,即天时。盐关坐东北而守西南,如今叛军要攻,当选午后日斜,届时天光刺眼自西向东,令我军目不能视,所以申时进攻才是良机。”
“所谓地,便是地利。盐关城墙年年修缮,不便直取,迂回包夹才是正解。”
说着他忽然指向之前被张敬中劈开的桌案,一张地图正摊开在两截断木旁边。
“庆州盐关本为犄角之势,可是盐关被围至今已近一月,未见庆州驰援,庆州应是有变。狼烟信息指向,应当就是庆州。”
陆梓明眉头一皱,沉思之间竟然向张敬中发问:
“据我所知,庆州与盐关之间并无其他小路相通,张将军可知道还有其他通处吗?”
张敬中当然知道!他营房的床底正有通向庆州悦来茶楼,用来私贩女子的甬道。
不过他转念一想,那甬道自己已经用厚铁封实,以铸铁大锁牢牢锁住,纵使千斤之力也难以强行打开。
何况甬道狭窄只容得下一人通行,从那里过来偷袭简直是痴人说梦。便只是摆摆手道:
“没有其他通处。”
陆梓明闻言点了点头,心中已有定论。
“如此一来,此战变数就在庆州,若庆州吴桓部已被策反,那为方便与盐关接应,叛军极有可能驻扎在与盐关一山之隔的固原乡。”
“若张将军此时出关,趁敌人尚未集结之际攻击固原,或有斩获,即使未寻到叛军大营也可坚壁清野,届时叛军无处遁形必然不战而退。”
此时营帐之中一片寂静,不止张敬中,所有参谋都被这番分析惊到无话可说,无论对局势理解还是兵法运用都堪称上乘。
就在众人都认为张敬中马上就要带领人马杀向固原之时,他却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哈,看不出啊,你小子还算有点见识。”
说着他神色一变,一脚将身下的赵参谋踢开,收刀入鞘。
“可周将军不是说了么?死守盐关,不准出击。”
他缓缓走到陆梓明身前,高大的身躯站在瘦小的陆梓明面前像是一堵墙。
“申时来攻是吧?你来负责制定防守计划,然后直接向我汇报。从现在开始你就跟在我的身边,哪里也不准去。”
虽然他心中对陆梓明的判断十分认可,但要他带兵出击却是万万不可能。
他费尽心机才从前线调来这西南边塞,连家族内的地位都不管不顾,那不就是为了明哲保身?怎么可能还冒着风险去冲锋陷阵?
哪怕一丁点都不可能。
摸了摸胸前挂着的白玉吊坠,他扫视了一圈其他参军说道:
“都散了吧,给各大营的都传达到了,全力防守!如有懈怠者,格杀勿论。”
走出营房的一瞬间,他忽然想起了陆梓明所言庆州吴桓部可能已被策反之事,不禁哑然一笑。
一群府兵?不过是些农夫罢了,要真是千军万马还值得认真一点。
随即向着营房大步而去。
而此时,庆州悦来茶楼的楼阁之上,没有严阵以待,没有万马千军。
只有一杯绿茗浮沫,杯口一缕白气生烟,看着远处如墨龙般腾空而起的狼烟,淡定地吹了吹杯口热气的正是——王之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