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经黑了,府中点上了明灯,到处都静悄悄的,小厮侍女全都不知道哪去了,偌大的二皇子府仿佛只剩下他们两人。
叶醉本来不想再搭理他,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开口:“所以呢?哥哥故意罚我一顿,来看看上药的用处?”
他语气嘲讽,一句“哥哥”叫得颇有些阴阳怪气的味道。
“故意?”谢持挑眉看向他,“你觉得这些理由很蹩脚吗?”
“哥哥不觉得,当然就不蹩脚。”叶醉火气上来了,也顾不上装听话了。
反正谢持想找的茬找完了,难道只许谢持找茬,不许他发火?
谢持笑了,摇摇头,拿扇子敲了敲他的肩膀:“这才哪到哪?”
“称呼叫错,该罚;不听高位者的命令,该罚;引得别人产生了不该产生的欲望,该罚;在别人欺负你时试图反击,该罚。”
叶醉更加火大:“前两条也就罢了,后两条……”是什么歪理?
“很难接受?可是这是我从小就学的规矩。”谢持笑眯眯的,看不出一点真实的情绪。
叶醉愣了一下,进而瞳孔因为震惊而放大。
什么意思?
谢持以前为什么会学这种规矩?宫中规矩再严,也不该有这种条例。
谢持以前不是丽贵妃唯一的孩子吗?可他到底过的什么日子?
看到谢持那张脸,叶醉忽然似乎对后两条有点明悟,又难以接受地皱起眉头。
看到他的表情,谢持毫不意外:“嫌我恶心?”
“没有!”叶醉沉下脸来,立即严肃地回道。
不管谢持说的是真是假,有这种经历的人都不是错误本身,只是受害者。
他张了张嘴,又把想说的话憋了回去,生硬地换成了另一句:“你向我说这些干什么?”
“别误会,我可不是在向你卖惨,雪生弟弟,”谢持摇着扇子,又补了一句,“当然,也没骗你。”
叶醉移开视线,语气冷漠:“我并没有说你骗我。”
“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吗?我只是想告诉你,我的规矩天生就和别人不一样。”谢持忽然将手覆上叶醉的头顶,又慢慢地顺着头发滑下。
“所以日后要是有什么你不理解的地方,那可不是哥哥在故意为难你,懂了吗?”
“迁就迁就我吧。”他的最后一句话,轻的像一句叹息。
叶醉本来想反驳他,听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却又沉默下来。
他这一沉默,谢持便知道他是心软了,乘胜追击:“雪生,我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就觉得你和我很像。”
叶醉本以为他要说的是什么心生好感之类的屁话,听到这一句又把自己的想法打了回去。
他和谢持像在哪?
当然是像在都长了一张天生就惹祸的脸,天生就要承受些别人的贪婪和肮脏的欲望。
从小到大,即使在安远王的保护下,叶醉也遭遇过不少次变态袭击,谢持小时候如果真像他说的一样,过得爹不疼娘不爱的,只会比他遭遇的更多,下场更惨。
“如果你也处在我的位置,会不会和我一样?”谢持这一句像是在问他,但又不是看着叶醉说的。
叶醉不答,谢持便又换了一句:“雪生,你怕我这副模样吗?”
叶醉仍然不答,然而直到走到大门口,要上轿的时候,叶醉转头看了他一眼,对他拱手,淡淡道:“来日再见。”
谢持那张本来平静的没有表情的脸上倏然绽开一个笑,那双上挑的狐狸眼都似乎亮了起来:“来日再见。”
轿子远去,谢持脸上的笑容才淡了下去,转身回府。
刚才他确实是在卖惨,甚至“不经意间”流露出的脆弱,为的就是博取叶醉的同情。
叶醉让他很有兴趣,甚至生起了想要掠夺的心思。
他背后的安远王,也是谢持想要的势力。
他想要的人,从身到心都得是他的,而且叶醉只有完全支持他,才能为他所用。
从利益层面来说,叶醉想要明哲保身,那么只要叶家加入二皇子党,谢持就能给出保护叶家的承诺;
从感情层面来说,同情是诱人堕落的开始,谢持从小在那种乱七八糟的环境里长大,对于如何把控别人的感情了如指掌。
叶醉和他不像,叶醉比他心软太多了,也比他天真太多了,一看就被保护得很好,没经历过什么真正恶心的遭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