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想起来前天晚上他被何尚青打了一顿,可就算如此,也不至于把事情闹到天祚司去……武帝召见自己莫非为了此?他心中越发乱了。正好,何尚青骂骂咧咧从对面走了过来,身后还跟了三四个随从,满脸受气的模样。
何尚青也不知怎么回事,脸上肿得比他还要厉害,全身上下都是泥灰,像是刚从地面打过滚似的。薛确心中正自疑惑,何尚青也瞧见了他,立时五观有些狰狞,好在时愈还在他也不便发作,只朝他们这边行了一礼后绕道而去。
时愈道:“秋后,柔荣部曾来信说会派人与我武朝交好。若不是路上遇上了大雪,本该十日前到的。昨夜有消息传到,柔荣部下敦格王带着部分人马先到了。方才何尚青那般,应是败给了敦格王手下的勇士。”
武帝征战这些年虽不曾涉足漠北,但漠北之乱也不在武朝之下。如今的漠北王室早已瓦解,各部落纷纷独立称主,征战毫不停歇。到也有想依附武帝而存的一些部族,只是他们往往还没到天城,便被柔荣部阻拦击溃。据闻柔荣的汗主十分狂妄,曾扬言要灭南疆六朝。
而今他口中的南疆六朝皆是武帝之都,他却又派人谈和来了。
薛确对漠北各部族并不了解,大约是随着旧朝衰亡,一向依附大都而生的漠北李氏王朝也一并被消灭才致使如今的柔荣部气焰更甚。
“难道在我朝竟无人胜得了对方?”
面对薛确的疑惑,时愈面朝苍天叹息,说:“武帝陛下已经统一这天下,自是不屑于与蛮人争高下,所以更不会请用曾经的江湖势力。你懂得。”
薛确一时语塞。
那武帝的意思是要让他们这些在朝中任职的年轻人出面了?
薛确经时愈引路来到武帝面前,垂首参拜。
武帝正值青年,甚至与他的丰功伟绩相比,他本人可以说尚显年轻。与他身边的敦格王相比又似乎略显稚嫩。可是对这个人薛确不敢有丝毫不敬,毕竟私心里他对这位武帝陛下可谓尊崇有加。
武帝着一身玄色常服,看起来与一般世家郎君无异,且手中尚有弓箭。见时愈回来了,武帝笑眯眯地说:“义方回来的正是时候,来看看敦格王带来的好玩意。”
武帝将手中的弓扔了过来。
时愈是跟着武帝打过天下的人,无论武帝陛下做什么说什么他都比外人快一步理解其意。他接过这张弓伸手试拉。弓身是优质柘木削制,弹而放快。弓臂内侧牛角打磨亦相当均匀。铺筋更是完美到无可挑剔。这柄角弓单从外观上来说已经胜于他们武朝不少。他也只好不吝赞美,对着敦格王笑道:“听闻柔荣部下有一支骑兵部,称小柔柔部。据闻小柔柔部的骑兵所用角弓独特,无论是射程还是力度都更胜他部,莫不是此了吧?”
敦格王脸上虽无甚明显变化,但薛确仍觉得这人听到小柔柔部还是有几分不一样的情绪。他却说:“这正是格哆汗主的诚意!与武帝陛下交好,也是格哆汗主心中所愿,是我柔荣部之幸啊!”
武帝笑呵呵的背起手来一脸高深莫测般望向薛确,说:“元准一向善骑射,与敦格王的部下切磋一番试一试这格哆汗主送来的礼物如何。”
薛确还未反应过来,时愈笑道:“薛兵曹,去吧。”
薛确自从投诚后,只偶尔去校场练过几次长弓,这骑射算是荒废了。只是如今这状况容不得他有半分犹豫,只得硬着头皮接下命令。上马接弓,一气呵成,看到对面的勇士,他心底还是有些慌。
他们要射的是人靶子。
训练有素的士兵穿着沉重锁子甲骑上同样的战马,手中还要举着一个脸盆大小的牌子在木栏围起来的小校杨里来回穿行。薛确牵着马绳的手有些沁汗,身边的柔荣部男人十分蔑视地扫了他一眼,大约是看不起他,但除此之外仿佛还有他意。薛确莫名其妙了一番,随着一声锣响,对方先骑马奔出。
人靶子共有四人,但他们穿梭在十数个障碍人靶中间,虽只有数丈距离,但不易射中。听闻这本是前朝游戏,如今这阵仗怕不是武帝心中对这敦格王有些不满。或者,武帝陛下是想找个由头砍了他不成?
薛确心中起了一丝波澜,起弓时便失了原先的准头。一箭飞去,未中靶心,但好歹中靶。而敦格王的勇士抢占先机,甚至已经准备射第二箭。
看台处的敦格王有些神不守舍,时愈又看向同样有些担忧的武王陛下,不知他二位此时心中在想什么以至如此。他回头看向薛确,这年轻人看起来倒也镇定,是个可塑之材。但不知武王陛下是否有意。时愈心中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