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我来给你问安了，我是齐圣。”我爸站在门外等着，这是早年留下来的旧习俗。

“是老三回来啦，进来吧。”我奶奶还在梳洗头发，现在身边已经没有佣人了，不过他自己梳洗的也很好。

“娘，最近身体可好，我昨夜回来太晚，就没过来打扰你。”我爸给我奶奶奉茶。

“回来就好，平安就好，我还惦记着你在外吃不好，睡不好。看来是我多心了。”我奶奶拉着我爸前后转着看。

“儿行千里母担忧，我也是日夜想着你和她们娘俩。”

“余果在家一切都好，就是瘦了，吃了不少的苦，本来人家是个小姐，如今跟了你受尽了委屈，你可要好好对人家，莫负了人家。”

“娘，你这说的都是什么话，结发之妻，恩爱白头，举案齐眉，相敬如宾，这可是爹当年定下的规矩，我可不敢破。”

“小天过完年也四岁了，满打满算三岁，你们争取再要一个孩子吧，齐家后嗣本就不多。”

“这也不是我一个人就能解决的问题，我也需要征求一下余果的意见。”我爸略微紧张。“绵延子嗣是你们的责任。”我奶奶突然间就不苟言笑。

“这些我都知道，娘，现在不再是以前那个给吃饱不问事的时代了，养育一个孩子所需要的东西不单单是粮食和衣服了。”我爸为难的说。

“我知道你们为难，就是缺钱吗，我懂，你们生，我出钱养，我把我的棺材本拿出来给你。”我奶奶要是愚昧起来也确实是愚不可及，但是转念一想，老人家也是实在没法。

“娘，你说的这是什么话，现在养育孩子不仅是钱还要有大量的精力投入，这个您比我清楚，而且现在国家都说了，少生，优生，优育，超生要罚款的。”我爸蹲在门边上。

“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我就不信他能让我齐家绝后不成。”我奶奶语气激动，强压怒火。“娘，这个事等几年再说也不迟，小天还小，现在我们也没有经济能力去养两个孩子，更没有时间精力去照顾两个孩子，毕竟精力有限。”我爸逞口舌之快，这也许是受深圳民风的影响。自由开化，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敢于发表自己的意见，但是在家里这种情形之下，我爸说了自己最想说的话之后，就觉得后悔了。

“你回吧，我累了。”我奶奶已经知道我爸不是以前的那个老三了，她知道短暂的时间无法转变我爸的心志。我奶奶看看镜子里的满鬓白发，眼睛里布满了忧伤。左手抚了抚发髻，叹了口气。

“那我先回去了，晚点在过来。”我爸起身鞠了一下躬。

“回去好好调教小天。”我奶奶看着窗外的雪，面露愠色。

“嗯。”我爸停顿一下，接着又大步走开，双脚踩在雪地里吱吱的响。脚印在雪地里印开来。

我奶奶最后一句话其实给足了我面子，没有告诉我爸他儿子是个哑巴，让我爸对我还存有希望和向往。但是也巧妙的给我爸传递了一个重要信息，“调教”二字的重量压的我爸喘不过来气,我爸思考，疑惑，一个懵懂的孩子需要用这个词汇?甚至在怀疑我奶奶的语言组织能力，我爸是信任我奶奶的，因为我奶奶一生从没有无凭无据就对人进行片面评价下结论，既然她说出来了，就证明我确实有问题。我爸一路上愁眉苦脸，本来过年是开开心心的喜事，可是现在却是让人悲从中来，我爸觉得年味淡了，少年不识愁滋味的时代到底是一去不复返了。

回到家，我爸身上落满雪花，棉袄已经湿了，头发上也都是雪，屋里烧的暖炉，我爸一进来，雪水就化了，一颗颗小水珠像雾一样盘旋在头上。我爸脱去外衣，坐在火炉旁边烤火。我妈见我爸脸色不好就说今天26了，明天雪停了，带孩子上街吧，买身新衣裳。我爸爸点了点头。“小天，在家乖不乖，听不听妈妈的话，有没有惹妈妈生气。”我爸拉着我的小手问，我摇了摇头。我爸说“孩子都能听懂我说话了，真好，你叫爸爸，我给你找糖吃。”我爸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可是我迟迟说不出来话，我爸教了我几遍，还是不行，我妈在旁边都坐不住了，就过来拉住我说“孩子还小，还不太熟悉你。”

“快三周岁了，不会说话是不是？”我看着我爸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最后两眼无神，变成落寞和失望。

“孩子有的说话早，有的说话晚。我问过了。”我妈急切的解释。

“谁家孩子是这样?”我爸低着头双手揉眼。

“隔壁县有一个。”我妈语气明显心虚。

我爸听完就起身，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