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天，你在车上，我和哥哥去送货，一会我们就下来。”我爸停下车就开始安排后面的事。我看着他们换上工作服，肩膀垫着厚毛巾，背着一个大冰箱，咬着嘴唇，脸部肌肉颤动，眉头拧着，吃力的向上掂了掂背上这座昂贵的大山。男孩在身后扶着冰箱喊“好了，师傅，可以上了。”我看着他俩颤颤巍巍的走在楼梯道里，黑暗将他们吞噬。两个人一步一哎呦，一步一停顿，这玩意贵，又不常见，走走停停，生怕出错。

“师傅，你歇会，我来背。”男孩心地善良，扶着冰箱走了一半，我爸太累，紧张加不放心就一直不敢停下休息，楼道狭窄，空气也比较稀薄，深圳寸土寸金，楼道两边也没有灯，虽是白天，环境却也是一般。我爸的整个后背全部被汗水浸湿，头发湿漉漉的，汗珠顺着下巴滴着。

“哎，不用，你，你扶着就行。”我爸气喘吁吁的回复，“马上就到了，再坚持坚持。”休整片刻，两人继续攀登。

一台冰箱用了将近一个小时才送到六楼，在屋里征求雇主意见，拆开放好，插上电，一切正常，收拾完垃圾在离开，这个工作有钱赚，但是不体面。我爸把纸盒子之类的全部收回来，留着卖废品，都说大丈夫不拘小节，但是在外一分钱难倒男子汉。两人一身臭汗，夏季本就炎热，汗味发酸，深知自己的状态，赶紧收拾好去下一家。那买主嘴上虽是不言语，但是手倒是实诚的捂住口鼻。

“师傅，你还好吗？”男孩看见我爸汗流不止，出门后紧张的问我爸， 我爸已经累的有点虚脱，毕竟日常还是以开车为主，这么重的搬运活还是头一回。双腿发酸，头发晕，两眼发昏，可能有点中暑，就赶紧抹了一把汗，慢悠悠的走下楼。

那男孩跟在后面，倒像是受到惊吓，变得深沉起来，一言不发。到了楼梯口，两人狼狈的出现在我的视野里，看见父亲这样倒是有些心疼，突然觉得手里的糖果那般沉重。我什么也没说，只是眼眶发酸。我看着他由远及近，然后靠在车窗边，抖弄着自己变形了的旧体恤，他鼻头嘴角布满细密的汗珠，紧皱双眉，阳光刺眼，他微眯着眼睛一言不发，细细的喘气，调节呼吸。我忽然觉得父亲好像老了，像风中零落的树叶，发黄残缺，静静的飘荡落地。

“是不是怕了？”我爸转身看看男孩。

“没有，觉着这钱也不好挣。”男孩局促不安，眼神闪躲，像是被骗了。

“钱要是那么好赚，都当老板了。”我爸无奈的笑了笑。

“难怪这一趟活的工资开这么高。”孩子有点明白付出与回报之间的等比关系了。临时工的工资都是不知道的，因为大家的介绍人不一样，工资的高低取决于你介绍人和李老板的关系，还有你的工作态度。守规矩这一列必须有我爸的名字，他最不喜欢的就是乱打听，乱猜测，他每次都是来了干活，干完活走。本就不想惹是生非，出来干活公司里都不知道，也不喜与这些临时工来往，说白了用途不大，苦力活，论知识背景财力，样样全无，无效社交，时间教会拎得清生活和职场的人钱该往哪花，精力该放哪。

“上车。”

“师傅，你刚这趟货应该不少钱吧。这么高的楼层，还这么累。”孩子无意识的问出了职场禁忌。我爸扭头看了看他，面无表情，不知是该笑他年轻，还是该笑他纯真，把人想的单纯，认为问了就有人回复。我爸笑了笑，算是答复。

车子继续行驶，启程去送电视机，今天下午货送完就能回家休息，我爸本来想提点一下男孩，谁料他什么都问，没规矩，索性任他去吧，刚来也要有个适应的阶段和过程，于是放下助人之心。

“师傅，一会帮我捆一下，我背着上去。”孩子挺无助的，一路上忐忑不安，心事重重，看得出他有点害怕，紧张的啃着指甲，果然还是个孩子。

“没事，电视不大，你可以直接抱着，如果你愿意背，一会就捆绳打结。你不用这么紧张，熟练了就有经验，这需要一个过程。”我爸看他那样，再看看我，想着年岁小，于心不忍，回想自己那么大的时候，还在读书，反倒想帮他一点。孩子痴呆呆的点头，路上他问了很多次，电视多少钱，畏惧咬噬着他的双腿，不自觉的抖动，我轻轻的用手扶着车门，不敢说话。

下了车，我爸拍了拍他的肩膀，问他是愿意抱着上楼还是背着上楼。他结结巴巴的，最终选择背上去。那瘦弱的肩膀，即便垫了毛巾，也没什么太大作用，无法实现减负，整个人细长犹如柳叶。一切准备就绪，两股战战，双手不自觉的摸着后面的电视机。我爸和他说后面有他看着，但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