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路上,陈沉一言不发,一半头痛,一半心烦。甚至因为担心开车出事,考虑到小文的安全,而叫了代驾。
到家时没过八点,陈沉却感觉自己熬了整个通宵。他太累了,多说一句话的体力都欠奉。
可陈沉做梦也没想到,家里还有一场风暴。而他心里的伊甸园,终于被这根火线引爆,炸得天昏地暗,天塌地陷。
进了屋,陈沉将小文交给麦嫂,又跟麦哥打了招呼,便准备回去睡觉。
他太累了,身体和心都是。
可张齐麦从陈沉进门起,就一眼看出他的不对劲:脸色惨白,冷汗直冒。伸手一探,咋跟冰块似的?
“小沉,你先坐下来,把毯子披上。我给你煮碗姜汤去,准是感冒了。”
接着又手脚麻利地拿出姜块等一应材料,嘴上也没闲:“早上出门的时候就忘说了一句,这里不比你在海上,地理上差了十多度。冬天是真冷,可得注意。”
陈沉晕乎乎地裹着被子,嗡声嗡气地回答:“我记住了,下次不会了。”
“刚才送你回来那小伙子,怎么不叫人进来坐坐?”
张齐麦以为那人是解璘;陈沉以为麦哥说的是代驾,还以为是他的好客心理又在作祟。只好哭笑不得地解释。
“代驾?”张齐麦不乐意了,差点切到手,“不应该啊,你都不舒服了,他没送你回来?”
“他?”陈沉不明所以,可即使思维迟滞,也在短暂的思考过后,明白了张齐麦的意指。
但这怎么可能?
解璘怎么会找来这里?麦哥怎么会认识解璘?他们早就见过,可麦哥却对他只字不提?
这个世界怎么了?明明是最亲近的亲人,却帮着外人隐瞒?这个世界上,还有谁值得他相信?
“麦哥,他是谁?”陈沉自己都没发觉,他现在的表情有多恐怖,他的声音就像暗夜里从破窗户吹刮进的风,又阴森又刺骨。
张齐麦被吓到了:“小沉,你怎么了?”
“他是谁?”陈沉压抑着怒火再度追问。就好像他已经忘记了他是谁,忘记了这里是家,他的口吻冷硬,态度坚决,非要一个答案不可!
也是到这时,张齐麦这才后知后觉,是他自作主张地把事情想得太简单,满含歉意道:“我只知道他的名字,叫解璘。”
“你见过解璘,为什么不跟我说?”
“我们只是想给你一个惊喜。”
“‘我们’?”陈沉相当会咬文嚼字,他原本觉得愤怒,而今添了笔荒凉。
他开始发笑,笑到眼泛泪光,身体抽动得像缺少润滑油的引擎。而事实上,在他的认识里,他本就是一个败絮其中的废物。
他是不配拥有同伴的!
“你们才认识多久,都能称之为‘我们’了?”阴沉的表情,冷厉的嗓音,全然不是陈沉平时的样子。
张齐麦别无选择,只能坦白:“三个多月前,他第一次来店里。我当时并不知道他是谁。只记得那时他拿着你的相片看。今天又突然出现,我这才知道,你们认识。”
“他是怎么说我们的关系的?”
“他说你们——曾经是恋人,因为一些事情分开。他现在回来就是要重新追你,还说要完成当初的约定,要照顾你。”
陈沉再次被逗笑了,冷眼讥讽:“说得真好听,想得也真美。这个混蛋!”
张齐麦大胆猜测:“他以前对不起你过?”
陈沉绝望地闭上眼睛:“我不想再提了,这个人,光是想想都让我难以忍受。”
心理与生理的双重煎熬让陈沉的大脑出现间歇性的空白,他感觉好像下一秒,他就要倒下了。
可这次,张齐麦却没有发现。他低估了陈沉的固执,也高估了和解的意义。他想做一个和事佬,他想为陈沉好:“如果你们之间是误会呢?为什么不说开?”
几乎要晕死过去的陈沉,真的没有心力再作无用的争辩。
“麦哥,你别管了,也别再提。”
如果张齐麦就到此时为止,事情也不算太糟。但他看着沙发上蜷成棕子的陈沉,只当陈沉是在消极回避,而他作为兄弟,又怎么能视而不见。
于是,他面无表情的,毫无隐瞒的,背诵课文一般:“这个世界没有我的眷恋,我随时准备好离开。”
意识危悬于清醒与失落之间,就要坠入深谷了。可张齐麦的一句话,又将他活生生地拉回现实!
“你怎么会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