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珺琬睁开眼睛后,怔忡了一瞬,才看清面前的人是文妈妈,整个人一下子松懈下来,舒了一口长气后,方虚弱的问道:“妈妈,天亮了吗?什么时辰了?韩家的人来了吗?”
文妈妈听她的声音干涩而嘶哑,嘴唇更是因说话蠕动而干裂得越发的明显,顾不得回答她的话,先至桌前倒了一盅温水过来喂她喝毕后,方答道:“才辰时二刻。高嬷嬷才来过了,这会子只怕去回夫人的话了。我使了锦秀去前面盯着,一旦韩家来人,即刻回来禀报,她这会子还没回来,韩家的人应当不会这么早到。”
周珺琬就疲惫的闭上了眼睛,“那我再眯一会儿,锦秀回来时,记得叫醒我。”那丸药也不知是什么做的,药性竟这样霸道,她这会子心口虽已不再疼痛,人却无力得很,只是想睡觉。
当然,她并不知道睡觉在某些时候,其实也是滋补将养身体最好的良药。
再说高嬷嬷离了周珺琬的小院,便径自去了宜兰院回宁夫人的话儿。
彼时宁夫人方起身,但青黑一片的眼圈和憔悴无光的脸色,却透露了她昨儿个夜里并未睡好这一事实。想想也是,先是被人莫名在背后捅了一刀,在京城的显贵圈子里丢尽了颜面,随即又被逼着要退了自己精心选定的儿媳妇,转而将挑选儿媳妇的大权双手奉到向来与自己不合的婆婆手里,换作是任何人,都会恼恨抑郁得彻夜难眠的,更何况宁夫人还向来要强惯了,说一不二惯了?
宜兰院众人都是伺候宁夫人多年的,自然都知道她此刻正处于怎样的火烧火燎当中,惟恐一个不慎,便做了现成的出气筒,是以进出间都格外的小心翼翼,以致偌大一个院子,竟是内外皆声息不闻。
高嬷嬷也是大气不敢出,只低头肃手侍立在一旁,静候宁夫人问话。
然宁夫人却像是魔怔了似的,只是直勾勾的盯着镜子里的她自己,别说开口说话,竟是连眼睛都不曾眨过一下!
众伺候之人看在眼里,便越发的大气不敢出了。
良久,就在众人都觉得快要喘不过气来了之时,齐少游进来了。
齐少游今日穿了件天青素色滚澜边的长袍,系同色腰带,其下一应玉佩荷包俱无,打扮得十分素净。他的眼下也有一圈不太明显的青影,显然昨儿夜里也没睡好。
但他毕竟是男人,心胸不若宁夫人那般狭窄,既已决定的事,轻易绝不会后悔,兼之睡了一夜,又想得更多更细了一些,因此反倒安慰宁夫人:“娘,您也别生气了,已成定局之事,岂是您生气便能改变的?没的白气坏了身子,还是想想待会儿韩家的媒人来了后,该怎么说罢!”
宁夫人一整夜都不曾合过眼,是越想此番之事便越生气,越想便越恨不能生吃了周太夫人,又岂是齐少游不痛不痒劝几句便能消气的?张口便又要骂周太夫人。
齐少游却在此时发现了侍立在一旁的高嬷嬷,抢在她之前开了口,“嬷嬷怎么这会子过来了?是……小周氏她……”说着,到底还是露出了几分迟疑和不忍之色,毕竟一日夫妻还百日恩呢,更何况他与周珺琬做夫妻已大半年?
高嬷嬷等了这许久,总算等到开口的机会了,忙屈膝福了一福,毕恭毕敬的回道:“回二爷,小周氏她还吊着最后一口气,不过看起来当是撑不住今天白天了……”
话音未落,已被宁夫人冷笑打断:“她倒是命大,都这会子了还没死,果真是应了那句老话‘祸害遗千年’!”老不死的果然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连做件这样小事也拖拖拉拉的,一点都不干净利落!
“娘!”说得齐少游不由皱起了眉头,“她都已是快死的人了,您还说这些有的没的,有意思吗?还是让人快些摆了早饭来,吃了好去萱瑞堂见祖母和父亲是正经!”
见齐少游动了气,宁夫人不好再说,只得命人摆了早饭来,只是母子两个都没心情也没胃口,不过草草动了几筷子,便命人撤了,然后一道去了萱瑞堂。
至于齐涵芝姊妹几个和几位姨娘,则早在王大贵家的和郭妈妈商量之后,分头使了人去传话,令她们今日不必过来请安了,省得宁夫人瞧见冯姨娘之流怒上加怒。
宁夫人与齐少游母子到得萱瑞堂时,齐亨早已到了,原来他昨夜就歇在萱瑞堂的厢房,离得近,因此到得最早。
只是与宁夫人的满脸憔悴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齐亨看起来精神却很是不错,甚至可以用红光满面来形容,显然昨儿个夜里睡得极好,这会子心情也很是不赖。
直瞧得宁夫人气不打一处来,好你个白眼儿狼齐亨,儿子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