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什么,这些日子杨秀总是心神不宁。
这天下午方静回来了,回来对她说了一些近来城里发生的事。
夜里,杨秀翻来覆去睡不着。过去这么多年,自家这么小心,不论多知己的人她都不肯说出两个孩子的事,可防来防去,防住了自家人,终究没能防得住外人。眼下,真就有人怀疑两个孩子有问题。她想这事是不是应该和陈远根、姜远征他们透句话,让他们帮忙想个办法,或是托他们的关系求一下那吴大卫。
想来想去,她觉着求人是万万行不通的,吴大卫与她们无冤无仇,他要查方静,也许真是在红柳滩发现了什么,越是求他,越证明自己心里真是有鬼,孩子的事,无论如何不能透出去半点风,孩子是自己生的,孩子的亲爹是哑巴,哑巴在孩子生下来没多久就死了。这事除去自己,这世上再没人知道,她只要把话说死了,任那吴大卫再有能耐,也没法查出孩子的亲爹到底是谁。
“娘,你心里有事瞒着我。”方静不知是也没睡着,还是醒来发现娘不对劲,忽然就开口了。
“胡说,娘一辈子没出过远门,下地干活,回家做饭,吃饭、干活、睡觉,能有啥事瞒着你,还不是你回来说起城里的事,娘不放心,怕你不明不白被人家给坑害了,这才胡思乱想睡不着。”
“没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咱家干干净净的,不怕那吴大卫造谣生事,我倒要看看,这事他最后怎么收场。”
“闺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人家不找咱麻烦,咱也自求个清静吧。”杨秀劝闺女。
“娘,您是怕招事,还是想躲事?”方静紧追一句。
“娘年轻的时候也像你一样,不怕招事,不怕惹事,受不得别人半点委屈,活了这许多年,岁数大了些,心劲不足了,眼下只盼着你和方扬平平安安,无病无灾,消消停停过日子,别的不去多想。”
“我们也想消停过日子,可有些人你躲也躲不开,就这吴大卫,咱和他无冤无仇,他偏就缠着些云彩影里的事找咱麻烦,我爹都死这么多年了,碍他哪根筋疼呢,他偏就觉着我爹死的有问题。”
“他若觉着有问题,就让他去查嘛,死人嘴里无对证,他再有能耐,能让死了二十多年的死人说话,要有这能耐那倒好了,我还盼着坟里埋的死人睁开眼对我说句话,教我这日子该是个咋过法,**心劳力养大的儿女,我该给孩子个啥说法呢。”
“睡吧,睡吧,唠叨一万年也就这么一点事,您不用担心,也不要生气,眼下这种无中生有的事多着呢,烦人是烦人,也碍不着咱一天又一天的过日子。”方静不愿再说下去,翻过身去,不再说话。
杨秀无半点睡意。
迷迷糊糊中,她又去了苇子湖。
还是那幅画,还是画里那几个人。
那几个人像是飘在画里,他们互不相扰,像是在各自忙着什么。杨秀想努力看清楚一点,看他们到底在干什么,可越是努力,就越是看不清楚。她想走近一些,近一些或许能看明白,可不管怎么努力,她也走不近那几个人。后来杨秀突然明白过来,她是走不进这幅画里去的,她也不能走进去,那里不是她能去的地方。
梦里的杨秀越看越迷糊。
她站在苇子湖方家坟地的这幅大画前,不肯醒过来。她远远看着画里的儿子,儿子永远是那么小,不知是站在画里,还是飘在画里,她希望儿子能转过来看她一眼,不敢希求儿子能叫她一声,哪怕只是远远看她一眼,她也就心满意足了,但儿子永远不肯看她一眼。杨秀觉着心里有些痛,她十分无助的把目光转向楚梅,像是希望楚梅能帮帮她。
忽然间,杨秀觉着今日的楚梅似乎离她近了一些,楚梅看她的眼神也不对,忧心忡忡的样子。她想起来闺女今日回来了,回来对她说了一些事。
“楚梅……帮帮孩子吧……楚梅……”
有人推她,杨秀醒过来。
“娘,你心里有事瞒着我。”
“说梦话呢?”
“是您在说梦话。”
“我说啥了?”
“楚梅是谁?”
杨秀一惊:“楚梅……谁是楚梅……”
“我问您呢,楚梅是谁?”
“你问我,我问谁去,我哪儿就知道楚梅是谁?”
“不知道楚梅是谁,您在梦里喊她?”方静紧追不舍。
杨秀披衣坐起来,她不知道该怎么对闺女去说关于楚梅的事。
“静儿,娘从二十岁多就一个人带着你和方扬,这么多年过来,不用娘诉苦,你也该明白娘活的不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