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王府前。
良终于见到了豚妖。
也是可笑。
这跪在地上痛哭流涕求饶的分明与常人并无二致,一样的有着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
唯独有些不一样的,是豚妖那高五尺,宽也五尺的庞大身躯。远远望去,真以为是个黄色的肉球。
那豚妖的名号,安在这坨烂肉的身上,竟可以没有半点偏差!
豚妖的嘴里一开始还念念有词,说着一大堆“亲王”,“天命”,“逆贼”之类的让人听不懂的话,过了一会儿,又开始“好汉”,“爷爷”,“爹爹”的嚎着,像是在求饶。
良听着,只觉得有畜生在哼叫,丝毫不放在心上。
三年前,闯军被打的不足百人。
如今,他们杀了回来。
潼关的惨败狠狠的剥了他们的肉,但闯军的钢筋铁骨还在!
他们在商洛山中休养生息,寻找着时机。
一段时间后,明军撤退,李自成鱼贯而出。
在军师的劝谏下,闯王放缓了扩张的步伐。在攻下第一个城镇之前,就不停地严肃军纪,规整体系。
围绕着商洛山留下的少许精锐,闯军构筑了一套严密的军事体系,权力始终牢牢把握在少数人手中。
那场失败固然几近挫灭了他们,但也给了他们一个凤凰涅槃的机会。
新生的闯军,更加严密,更加团结,更加强大,但也因此成了许多人的眼中钉。很多人因为分不到利益而不满,很多人选择了背叛后自立门户。
攘外必先安内。
杀!
“闯”旗所到之处,摧枯拉朽,无人能敌。
在军内所有不和谐的声音都被扫尽后,闯王的矛头,指向了大明。
那个庞大的帝国,此刻已经摇摇欲坠。
只差那最后的稻草。
闯王要做那根稻草!
而洛阳,就是第一步!
...
崇祯十四年。
洛阳。
城破,福王擒。
————
洛阳有妖曰为豚,霍霍中原民不生。
今日闯王踏破来,诛妖吐粮举青天!
穗扔下了火把。
红色的烈火熊熊燃烧,白色的火星逸散在空中,地上撒了溅出的滚油。
如花朵一般跳舞的火把在半空中悠悠落了半圈,轧入柴薪的湖水之中。
福王嗷嗷乱叫。
穗面无表情。
良晃了神。
当年那个满怀恨意的女孩,如今只是就这样,冷漠地,无情地,心如平野地,天人合一地——
就这么亲手把豚妖给炖了?
啊。
不知为何,明明仇报了,但良的心里并没有多少快意。
他扭头看了眼锅里。
那肥胖身影还在扑腾。
他又扭回头。
少女站在他的身侧,就只是静静站在那里。她看着这口黑色大锅,看着烧的愈加旺的柴火,看着冒着滚滚蒸汽的热汤,看着逐渐没了声响的豚妖。
良看着她的眼睛,那是一双看不出任何感情的眼睛。
也不知她看到了什么。
仇恨?
饿殍?
未来?
天下?
良不知道。
这几年,明明他一刻不息的守在穗的身边,但还是发现自己已经越来越看不懂这个姑娘了。
或者说——自从某些桎梏从穗的身上被褪去,她就涌现出了那些被仇恨和痛苦隐蔽起来的力量。
此刻的她,额头上缠着布,头发高高束起,穿着麻色的布衣,脚上穿了双草鞋。
明明瘦瘦小小的,但良在她的身上却看到了一种奇妙的可能性。
就好像,王死了,那这世间就需要一个新王。
良本以为她是一只猫。
可如今,他觉得,自己那天遇到的,其实是一头幼虎。
洛阳日落,烟雾渺渺。
士兵欢呼,百姓澪泣。
良的眼眸里,穗却定格了。
她定在那里,像是无声的哀悼。
哀悼父母,哀悼仇恨。哀悼饿殍,哀悼天下。
风扬起她的发梢,火星散落而出。
良屏住了呼吸。
他突然意识到,眼前的少女,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