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贤惠高贵的主母的确阻挡不了家府的衰败;一个冰清玉洁、毫无尘垢的女人也的确无法挽救坠入深渊的夫家,但,这却丝毫不影响一个贤良淑德的女人所散发出的魅力。
——这世间本就没有所谓的对错,当一件事或某种信念达到极致,那便能到达无法超越的高度。比如,痴迷木工,于世家子弟而言这绝对是不务正业的表现,可当手艺达到极致,却又绝无法用简单的工艺品来概括,因为那已然成了一种足能让世人仰望的境界。
——世道或许不公,但人类永远在锻造公平的路上,而女人又永远突破着满是荆棘的险途。不是要讲三从四德嘛;不是要熟背《女诫》《女训》《女论语》《女范捷录》嘛;单是这些还不够,更加上了《烈女》《贤媛集》等读物,内容大同小异,都是要求女性的行为要卑弱、恭敬,要合乎女性从属于男性的定位。
好啊,如今集世俗限制于一身、融众多“美德”于一体的女人就站在沈安若的面前,沈安若不会感到陌生,因为眼前的女人就是曾经的自己,若她未遇到齐麟大概也会成为这般模样。
——是的,就是这个模样,男人喜欢的模样,被无情世俗和残酷世道所能接受的模样,被公婆在外夸夸其谈的模样。
暂不论这模样是对是错,也不论这模样是好是坏,已然成了标杆和典范,亦成了世俗与世道打造出的完美工艺品。
沈安若不得不朝眼前的女人深深一揖,眼前的女人虽未挽救回江晦的性命,却诠释出了身为女子的所有风骨和柔美。
就在这一揖间,就在这稍纵即逝间,沈安若竟感悟出了一个直戳灵魂的真理。
——一个女人的好,不该附加上夫家的荣辱和功过;好就是好,一个人的独好,一个人的光亮也能照出一片天,且这片天还极其纯净,至上到下都只属于一个人。
——“红颜祸水”实属背罪,为男人背罪,为府门背罪,为整个王朝背罪。
——柳霖霖终与七娘不同,她的确需要能力和手段,七娘却只求一份安稳和安心。
“你为何不回答我的话,看你的装扮并不像司中婢女,你到底是谁?”
面对女人再次发问,沈安若的眸光反倒柔和了起来,这也是一种豁然开朗的柔和,“在下沈安若,来此助新任皇城司正使查案。偶见此处有信鸽飞出,便想来瞧一瞧。”
“沈安若?镇北王妃沈安若吗?”女人眼眸一惊,退身间尽显无措,“民女...民女拜见镇北王妃...”
她跪得很不自然,有些腿软,也有些歪斜。
不过,她还是勾垂下了头,久久不起,碰触着地面。
沈安若跨步蹲身,扶起了她,她低眸抬颚的那一刻竟梨花带雨、满是心伤。
这心伤包含了多少委屈与自责,亦包含了多少不甘与怨恨。
“本妃知你心中有怨,亦知你满腹委屈;可事已至此,我们只能找出杀害江晦的真凶,找出那个真正的幕后主使。”
“七娘懂得这些,可七娘真的一无所知...”女人眼泪不停,又添苦涩,“自我家官人出事后,我便一直留在皇城司中,也只是从旁人口中得知我家官人死在了一女子手中...”
沈安若一边擦拭着七娘的泪水,一边心疼着七娘的遭遇,“我们做女人的自然不懂他们男人的事,就算我们有心相助,他们也不会让我们横插一脚的。只是,江晦之死必有因,我们眼下要做的也是找出这个因。”
七娘侧眸深思,眉头已然皱到极限,“我隐隐觉得我家官人之死与公子有关...还有,赵府的柳姑娘曾以捉拿刺客为由,带兵围过皇城司。我家官人虽与此事无关,柳姑娘将我带走后也并未难为,可我家官人却在第二夜便死于非命,这之间应该有着某种联系...”
沈安若大惊,“公子?公子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