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问苏小娘子是否用过‘阿榆’这个小名,恰罗氏女所生女儿,便被人唤作榆娘子。”
沈惟清深吸一口气,“所以,榆娘子……真是姓苏?”
魏仲摇头,“不,她姓裴。裴绩成交上去的山寨名录里,特地标注了家人的姓名,夫人罗氏,名金缕,子裴潜,女裴榆。”
“裴……榆?”
“是,榆娘子无疑便是苏四郎之女。但罗氏改嫁,她既被接过去,自然跟着改了姓。
听闻裴绩成夫妇对其极为宠爱,吃穿用度给的都是最好的,犹胜亲子裴潜。”
“极为宠爱?”沈惟清心头说不出的怪异,“你确定?”
魏仲犹豫了下,点头,“确定。沈郎君当日问及罗氏母女在山寨中的处境,主人也有心调查,曾带着小人近距离观察过裴绩成夫妇。
罗氏年近四十,但保养极好,犹是少妇模样,十分美丽,裴绩成对其百依百顺,十分宠爱。
若是如此,这位裴大当家爱屋及乌,对继女视同亲生,也便不奇了。”
“因为裴家夫妇感情好,你们便判断这位苏……这榆娘子很受宠?”
“沈郎君,我是亲耳听过山匪们若干言语,也亲眼瞧见他们提及榆娘子时又惧又敬的模样,方才有此判断。
我还听说,榆娘子在山寨里的房间,陈设得极奢华,便是真定府的官宦小姐们都未必比得上。
主人似乎不很相信,还特地找过两名山匪细问,知道的更多,应该都写在信上了。但他盘问山匪时我并不在身边,具体如何说的我便不清楚了!”
沈惟清听魏仲说着,不由暗暗皱眉。
若按年龄与经历推断,阿榆无疑就是苏家小娘子。
但阿榆有意无意透露的少时经历,状况怎一个惨字了得,绝对跟“宠爱”二字沾不上边。
阿榆所言,或有诸多不尽不实之处。但沈惟清相信自己直觉,阿榆所言幼年所受苦楚之事,绝非虚假。
再则,她的确失去了味觉。——能眼都不眨吃掉安拂风亲手做的吃食,绝非常人所能为。
难道阿榆被苏家其他三房囚禁的那段时间,迷失了心智,所以记忆错乱,误认为裴家虐待了她?
但年长之后呢?
隔了这许多年,纵然幼年经历再可怕,也该有了真实的记忆和判断力。
如果阿榆真的很受宠,在山寨中当成公主般过活,怎会出现在石邑镇,和秦家人混在一处?
又怎会毫不犹豫站在秦家那边,明明白白地告诉他,临山寨众匪是秦家灭门元凶?
须知她若只是秦家孤女,这些言语只是一面之辞的揣测;而她若是匪首养女,山匪中的一员,她这些话,能直接当作证词采信,成为裴绩成定罪的实证之一。
养父和生母宠她惯她,她却想他死,甚至打算连同幕后之人,连根拔起?
沈惟清好一会儿才问:“被劫走的信函里,除了榆娘子的事,有没有提及其他?比如,秦家案子?”
魏仲立时肯定地答道:“没有。”
沈惟清看向他。
魏仲解释道:“主人将信函交与我时说得明白,榆娘子的一些事,不宜让我知晓,所以才写在信中告知沈郎君。
但临山寨招安一事,关系枢密院和官家的决定,他怕招惹事端,所以和上次一般,只让我带话,不准备落于纸端。”
他虽被劫走书信,却不甚紧张,也是因为这个。
最要紧的事都记在心里,被劫走的只是阿榆在山匪中的某些讯息,对沈惟清或许重要,对其他人则没有太大意义。
说到此处,魏仲甚至笑了笑,“小的仔细想过,劫我书信的,多半是枢密院或跟临山寨交好之人。定是有人担心主人在这节骨眼上查到临山寨,想知道如今查到了哪个地步,或许还想拦着他和沈郎君交换讯息,所以才劫了书信,不让坏了招安之事。”
沈惟清隐隐觉得没那么简单,一时也说不上哪里不对,只问道:“秦家的案子,确定是临山寨的人做的?”
“确定。郎君向山匪打听榆娘子消息时,也让山匪辨认过火场遗落的那颗银珠,的确是临山寨少当家裴潜之物。
郎君还曾拿过裴潜等人画像,让秦宅附近见过凶手之人辨认,身形面容十分相像。另外有些山匪也透出口风,秦家出事那晚,裴潜曾带人出去干了一笔大的。”
魏仲观察着沈惟清的神色,压低了声音,“主人让我回来,便是想跟沈郎君讨一个回复。这案子,是查下去,还是缓一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