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底,魏羽想弄清,沈家会不会为了秦家,毁了快要完成的招安计划。
魏羽目前所掌握的证据、证人,能轻易将临山寨这群山匪拖入泥沼。
乱世初平,边境未靖,朝堂愿意许以重利,接收帮助官府共抗外敌的山寇,赦免其被迫落草时犯下的罪行。
但如此大规模灭人满门,遇害者还是曾经的京官,堪称穷凶极恶,若轻易招揽入朝,御史们的口水能将枢密使、枢密副使们淹死。
沈惟清顿了下,轻声道:“你听闻的消息,裴绩成夫妇宠爱榆娘子,那榆娘子呢?她待她的继父、继兄以及那些山匪们的态度如何?”
魏仲怔了下,半晌方道:“这个我不曾细问过,但看山匪们的语气,榆娘子对寻常山匪似乎不太好,才令他们对她颇有惧意?主人应该仔细了解过,多半写入给郎君的信函中了。可惜那信函……”
沈惟清沉默许久,缓缓道:“请你转告魏兄,秦家灭门案……缓一缓吧。”
魏仲意外,“缓一缓?”
沈惟清沉默得更久,苦笑,“如你所言,言及阿榆身世和秘密的信函已经落入不明人士手中,若招安之事不成,阿榆未来以何等身份在京城立足?”
魏仲恍然大悟,“小的明白了!”
若信函不曾被劫,阿榆身世之秘尚能掩盖,以秦家女身份立足或嫁入沈家,都不会有问题。如今信函被劫,招安之事一旦不成,对方必然报复。
阿榆对继父不满,坏了此事,对方不会饶她;沈惟清掺和此事,对方动不了审刑院和沈家,却能拿阿榆山匪之女的身份大做文章,毁去他中意的这门亲事。
即便阿榆能证实她是苏四郎之女,谁又能证明她十年的山匪生涯清清白白?
何况,冒用秦氏女开店骗亲之事,足以将毁去她的诚信,谁还会相信她的话?若御史们翻出裴绩成宠爱继女的记录,更该指责阿榆品行不良、不孝不义了……
沈惟清沉吟着,又细问了劫信之人年貌特征,便让魏仲休息一夜即刻返程,问明魏羽信中究竟是何内容。
若此信对阿榆威胁不大,或许还来得及筹谋应对。
魏仲不是多话之人,但临走时还是忍不住问道:“沈郎君,榆娘子并非秦家孤女,你还打算娶她为妻吗?”
沈惟清坦荡道:“你可告知你家主人,我新近签了婚书,所娶之人,小名便是阿榆。”
魏仲汗颜,“沈老相公他……会同意吗?”
沈惟清淡淡道:“阿榆敢冒名而来,应是确定秦家女不会出来拆穿她。真正的秦家女一世不出现,难不成一世不许我成亲?”
更何况,沈纶对阿榆甚是满意,只要阿榆不是见不得光的匪首之女,问题应该不大。
待裴绩成投诚,受了朝廷封赏,阿榆便能由匪首之女摇身变作官宦千金,便是受人非议,终也拦不住他们的亲事。
沈惟清又吩咐了几句,将魏仲送走,默然立于汴河边,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和舟揖,脑仁一阵阵地疼痛。
他那狡黠刁钻的小未婚妻,究竟瞒了他多少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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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惟清头疼时,阿榆却心情极好。
寿王韬光养晦也好,胆小避事也好,到底辜负了柳娥,深怀歉疚,只要柳娥出言相求,他断无拒绝之理,必会为她争取参与饮福大宴的机会。
至于后续可能遇到的麻烦,会不会拖寿王下水,阿榆并未顾忌太多。
遇到麻烦,便解决麻烦;解决不了,只要安顿好秦藜,她大可一走了之。
寿王若出手相助,她算是承了他和柳娥的情;若袖手旁观,正好让柳娥看出他对她的情义价值几何,还能趁着年轻早作决断。
待回到食店,安拂风正准备回家。
她依然冷着脸,甚至比平时更冷几分,耳朵上却戴了那对玉兔耳坠。
玉兔很小只,玉质便显得腻白莹润,与她洁白的肌肤相得益彰。
见阿榆看向她的耳坠,安拂风有瞬间的不自在,但很快扬起头,不屑般说道:“毕竟阿涂一番心意,倒不好拂了他脸面。何况我既属兔,就戴上两日,权作哄哄他吧,也好让他踏实给咱们干活。”
为了让阿涂为他们干活?
阿榆继续盯着耳坠,“哦!”
安拂风恼了,怒道:“哦什么哦?若不是为了你这店,我才不领他的情!”
阿榆无辜地眨眨眼,笑道:“行,七娘领阿涂的情,我领七娘的情!”
安拂风总觉得阿榆笑得狡黠,但又说不上哪里不对。
又或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