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说完之后,她忽然想起他长身玉立,负手立于汴河之畔,眸中如蕴了河水般清澈悠长的情意,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的背影,目送她离去。
见她回眸,他笑容明亮得连岸边的青青蒲苇都显得妩媚起来。
阿榆用力地捏了捏自己的手,同样用力地高声道:“藜姐姐那般好,等藜姐姐醒来,他一定会接纳藜姐姐。”
李长龄的目光飘过她的手,轻轻道:“可你也这般好。”
“……”
想到某种可能性,阿榆连茶香都闻不出了,沉着脸靠在圈椅上,愠道,“他若敢有别的念头,我捆了他丢汴河喂鱼!”
李长龄失笑。
眼前这小娘子,同样历经坎坷,哪怕眉眼宛然,也已不是十多年前那个香软娇贵的小女孩了。
该有的决断和煞气,她都有。
幼年的她和成年的她,不经意在心头交汇,忽似有什么轻轻将他心弦撩拨了下。
他也向圈椅上一靠,轻笑道:“嗯,如果需要我搭把手,吱一声。”
阿榆便有种说不出的挫败和懊恼,嘀咕道:“我又不是老鼠,吱什么吱!”
李长龄也不计较,但一眼瞥过不远处,目光里的调侃一敛,依然是互日的闲散优雅。他温和道:“阿榆,去江家的人,回来了。”
说话间,一名暗卫快步走向水榭,向二人行礼。
李长龄随意挥手示意其免礼,道:“说说。”
暗卫不敢怠慢,忙将江家的事一一道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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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去江家的,是钱少坤和丁推官。因江家如日中天,二人也不敢轻忽,分别携了大理寺卿、开封府尹的名帖,循礼拜访江府。
太中大夫江诚刚刚下朝,见这俩处官衙的人来访,自是诧异。待听得二人来意,立时沉了脸,矢口否认女儿指使沐风偷盗婚书。
因为江九娘这几日一直被禁足闺中,根本出不了门。
那日江九娘在昌平侯府算计阿榆不成,反而闹出了人命,传得沸沸扬扬,江家和昌平侯府虽竭力平息,但江九娘狠毒无德的名声早已传开。
江九娘固然恨极阿榆,江城未迟不懊恼。
他本来算计着,待临山寨招安之事了结,有许王暗中相助,那枢密副使的差遣,定能落到自己头上。
可女儿这事一出,难保清流文官发难,扣他一个治家无能、教女无方的帽子。
所谓一室不扫,何以扫天下。
连女儿都管教不了,朝廷敢将军政大事交到他手上?
然而他再恼怒,江九娘再不争气,他也无法真的重责他。
他的正妻江夫人乃是许王妃的嫡亲大姐。他能从小吏爬到如今的高位,全仗结了这门好亲事,娶了这位好娘子。
江夫人将女儿宠上了天,深信她是中了秦家小妖女的圈套,他又能将女儿怎样?
于是最终只将江九娘禁足了事。
只要她不出现,避过这段时间的议论,待有新的八卦出来,众人的目光自然会投向新的目标。
待时日一久,人们淡忘了此事,再安排江九娘做些善事,寻机展示展示才貌,谁还记得一个小园丁的死?
再放些流言,指不定能将罪名扣到秦家妖女身上,还女儿一个清白呢?
夫妻俩将道理掰开揉碎讲给江九娘听了,江九娘虽委屈,却也知晓厉害,何况也不想听那些闲言碎语,这些日子倒也安分守己,每日除了请安,几乎不曾离过闺房。
江诚每日听妻子说起女儿如何悲伤如何听话,怎会相信女儿在这时候做出派人盗婚事的蠢事,更别说指使杀人了。
可惜钱少坤、丁推官听了江诚的话,更起疑心。
先前还装作跟人家和好呢,转头背刺一刀;如今委屈怨怼,不甘之下怎会坐以待毙?
这盗婚书也罢,杀人灭口也好,无非动动嘴皮子的事,哪桩需要这位尊贵的九娘子亲自动手?
丁推官言语耿直,可到底身份悬殊,遭了两记白眼,便闭嘴不言;
钱少坤跟鹂儿待久了,颇学了些以柔克刚的本事,见状明捧暗贬,阴阳怪气,连江诚都招架不住,只得唤出了江九娘。
江九娘只觉人在屋里坐,祸从天上来,啼哭着差点抓花钱少坤的脸。
跟随江九娘的侍婢也纷纷站了出来,证实江九娘这些日子并未跟外院仆从传过话,不可能安排这些事。
钱少坤手中并无实据,眼见问不出结果,只得捂着脸和丁推官告辞而去,心下暗暗庆幸自己没有娶回如江九娘这种恶毒娘子。
待二人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