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卫传来的消息,至此嘎然而止。
显然,江诚摒退众人之际,李长龄安插在江家的人也离开了。但最后一句话传递出的消息很有价值。
江诚不愧是官场老手,耳聪目明,察觉了沈惟清派出的人正在调查江家。
他甚至感觉出,沈惟清所查的,跟钱少坤等人追查的,并不是一桩事。
沐风的案子目前不归审刑院管,但沈惟清想参与也不难。
他若跟着过来,不消几句,怕江九娘又得当场崩溃。
李长龄挥手让暗卫退下,转头看向阿榆,“沈惟清应该在搜那封信。阿榆,要阻拦他吗?”
阿榆叹气,“这次拦了他又如何?等魏羽再次来信,或将我的事告诉信使,他还是会知道我是个骗子。
我只好奇江九娘会将此事告诉她父亲吗?”
若江九娘说了,她这个“匪首之女”真的只能跑路了。
即便有李长龄护着,她也无法明目张胆地再在京师出现。
李长龄眸中幽幽流光闪过,轻声道:“既然她并未跟父亲坦承此事,必定有自己的小算盘。”
“比如,利用这个秘密,逼我离开沈惟清?但她只要公布此事,我的秘密自然保不住。”
“若公布这个秘密,无疑承认是她夺了魏刑详给沈惟清的信函。
此事可公可私,可大可小,若沈惟清执意说成江九娘盗取审刑院机密,江家便是炮制再多的神鬼之说也糊弄不过去。”
李长龄的手指有节奏地一下下叩着小几,“她想要的是沈惟清,又不是吃牢饭,自然拿着要挟你更妥当。”
阿榆便啧了一声,“为了沈惟清,她也算吃了两次大亏了,怎么就不长记性呢?”
李长龄摇头,“情之所钟,心不由己。阿榆,这些你不懂。”
阿榆鄙视,“我不懂,你懂?所以快三十的人了,还未成亲?”
李长龄笑了笑,“我没成亲,是因为我不想成亲。”
阿榆不知这位兄长的身世来历,却记得阿爹阿娘提起长安兄长的惋叹,料得这位兄长必定半生坎坷,也不去探问他的伤心事,只站起身,伸了个懒腰。
“罢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淹,我便回去等着看这位九娘子出什么招吧!胆又肥,人又蠢,但愿她别把自己给整死了!”
李长龄笑道:“正是。若是死了,以你和她纠葛,怕是会有些麻烦。”
阿榆无奈地一摊手,转身便要离开。
李长龄若有所思地看着,忽又唤住了她。
“阿榆,其实你要知晓江家的事,找沈惟清必定也能问个明白,为何不去问他?”
阿榆顿了下,“兄长,我不想欠他更多。”
“你…觉得欠他?”
“唔……我原来没觉得欠他,索回的不过是他欠秦家的婚约而已。可现在……”
阿榆目光飘忽了下,“可能良心发现,我觉得欠了他。话说我良心也就剩下了这么一点,全丢下了,我怕死后下十八层地狱。”
她说得含糊,李长龄却听得明白,“唔,你的良心……是因为他喜欢你?”
“好像是……所以得想办法离他远些。他必须喜欢藜姐姐,不能喜欢我。”
阿榆声音低了下去,眸子忽然变得很黑,很静,如不抱期待的夜。
她抱抱肩,仰头看了看天,快步向外走去。
浅淡的夕阳打在她纤薄的身形上,却拂不去她一身的冷寂和孤独。
她仿佛会一直这样走下去,不管前方是繁花还是荆棘,是华堂还是茅屋,于她都是走在荒漠。
孤零零的,一个人走在荒漠。
李长龄沉默地看着,待她走得不见了人影,依然看着她离开的那一处。
许久,他轻轻道:“可你明明这般讨人喜欢,怎么办呢?”
他叹了口气,压抑着低咳了几声,无声地按住胸口。
--
阿榆回到食店时,天色已黑透了,安拂风、阿涂的脸色都不太好,见阿榆回来,抬起头齐刷刷地看向她,神情一言难尽。
阿榆目光转过,一盏灯笼悬于木香花枝,照亮下方的石桌。桌上的脆皮银鱼居然足足还剩了半盘。
她便纳闷了,“怎么了?今儿阿涂做的银鱼不好吃?”
她拿起一只银鱼来嗅了嗅,捏了捏,点评道:“没刚出锅时香脆,裹着的鱼肉也会有些柴,想来口感差了不少。
但刚出锅时应该还不错。诶,你们怎会没吃完?”
这着实不对劲。
尤其是安拂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