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夫人来得虽快,但此处距离大理寺、开封府也不远,没道理到现在还未赶至。
果然,他话头落下没一回儿,便见钱少坤、丁推官各自带人匆匆奔来,向他见礼。
二人脸上都有汗珠,虽看着镇定,都有难掩的晦气之色。
江家那个叫沐风的侍仆之死,疑点还在这位江家九娘子身上呢!
还没来得及查明真相,怎么连江九娘都死了?
这下太中大夫和昌平侯必定不会善罢甘休,偏偏如此还夹缠着李参政和沈郎君,他们自然惊疑交加,赶到茶坊碰上,自是要交流下各自见解,以及当下应对之策。
此时听得李长龄喝问,二人自是不敢再耽搁,急急赶了过来。
阿榆见钱少坤等人过来,悄然收了钢针,又往后退了两步。
果然,钱少坤等略略一问,便向江夫人行礼道:“江夫人,节哀!我等既接手此案,必会查个水落石出,还令爱一个公道!”
江夫人见这许多人过来,再看沈惟清被自己撕扯得袖口破碎、脸颊带血,兀自寸步不让,料得无法揪打到阿榆,终于住了手。
她指着阿榆,冲钱少坤等叫道:“凶手就是她!是她!快把她抓起来!”
所有人便都将眼神投向了阿榆。
阿榆正低头整理着袖子,娇娇俏俏,却黑沉着脸,无甚惧色。
她抬头看了眼江九娘,闷声闷气道:“江九娘约我未婚夫婿在这里私会,还让她的侍儿唤我过来,看她如何投怀送抱。
换了你们家小娘子遇到这种事,会不会想打人?
我无父无母无亲无眷,既已沦落市井,自然只能自己动手。”
她漆黑的眼睛看向江夫人,嘴角弯着一抹冷笑,有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狷狂。
“若她没死,我还会继续打!”
众人看看阿榆,再看看地上的尸体,一时呆住。
这等高门大户的娘子们争风吃醋,甚至大打出手,本是坊市间茶余饭后最好的八卦。
谁曾想,竟会闹出人命呢?
秦小娘子如此强势,自然也是众人没想到的。
但想想人家也是死人堆里看爬出来的,早已一无所有,还被人当面欺凌至此,难怪寸步不让,甚至动了手。
“你……”
江夫人听得差点吐血,抹着泪又想冲过去。
钱少坤忙上前拦住,劝道:“秦小娘子既已认罪,一切自然有律法处置,夫人万莫冲动!”
沈惟清淡淡道:“你们看清楚了,江九娘是中毒而死。”
钱少坤、丁推官刚到便急着拜见李参政,又要安抚江夫人,都还没机会仔细看江九娘尸体。
此时听沈惟清提起,忙定睛看过去时,神情俱是一凛。
都是经年办案的老手,他们如何看不出,江九娘唇色发乌,唇角溢出的血亦透着乌色,显然沈惟清所言不虚,极可能因中毒而死。
钱少坤立时吩咐道:“仵作,验尸!
来人,去请翰林医官院请医官,清查这些茶饮点心!
看住所有厨娘、伙夫,以及来过此处送过饮食的伙计!”
江夫人怒道:“不该先将这秦家小贱人逮起来吗?
九娘好端端过来喝茶,却死在此处,她的嫌疑才是最大的!”
钱少坤等迟疑时,李长龄已道:“夫人,此事本不该李某置喙,可今日是我偶遇秦小娘子,记得此间茶坊有两样糕饼,与秦家食店的略有差别,故此邀请她同来品鉴别;
后来江家侍儿相召,我一时好奇跟来瞧瞧,恰将此事从头到尾看在眼中。
秦小娘子进来此间,看到江九娘……”
他的目光,玩味地在沈惟清和江九娘尸体上一转,继续道:“秦小娘子当场就发作了,直接上手打人,没有碰过那些茶饮点心。”
沈惟清瞅李长龄一眼,紧跟着说道:“她的确没碰过,我亦可证明。”
丁推官笑道:“若如此说,只要验出江九娘子并非因伤而亡,此案的确与秦小娘子干系不大。”
江夫人怒道:“什么干系不大?我看你们就是在包庇这小贱人!”
江夫人左一声“小贱人”,右一声“小贱人”,若是寻常娘子听了,要么羞愧,要么恼怒,或啼哭或撕扯,总该有些反应。
但阿榆静静站在屋角,眉眼清淡,眸心似冷冽又似麻木,浑然没有寻常小娘子的悲哀或激愤,仿若江夫人辱骂的是空气。
沈惟清深知阿榆其实并非隐忍的性子,本已准备应对她一怒拔刀的混乱局面,如今见她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