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惟清淡淡道:“对不住,我中了你家九娘子下的药,需要静养。”
钟儿无奈,想着这么看着九娘子被打,回府必定责罚不轻,只得硬着头皮冲上前,要救出江九娘。
阿榆掷开江九娘,抬手一拳挥向后去,正将钟儿打得摔落在地。
李长龄叹道:“阿榆,仔细手疼。”
沈惟清蓦地看向李长龄,眸光异常冷淡,并未因他是当朝宰辅便流露丝毫忍让。
倒是李长龄有些心虚般退了一步,笑道:“沈郎君莫要误会。我与阿榆,只是偶遇。”
江九娘趁着这空当,终于抱着肩尖叫着往后缩去。
她本意自是要往沈惟清那边退的,然而沈惟清自阿榆动手,便悄无声息地远离“战场”,这时快要退到了门边。
江九娘哭叫道:“疼,疼!”
阿榆摸了摸自己的拳头,道:“晓得疼才好!
以后别再记挂着沾惹别人家的东西,不然给揍了也白揍!
便是江大夫过来,我也要指到他脸上问一句,让女儿勾搭有妇之夫,就是你江家的家风吗?”
杏春茶坊素来热闹,且多是品茗听曲的闲人。
这天字九号雅阁虽与别处隔得远些,奈何江九娘的惨叫声凄厉无比,加上钟儿唱戏般相和的尖叫声和求救声,早有许多人听到动静,不免都奔来看个究竟。
待听得阿榆的骂声,再有那认出江九娘或沈惟清的,联想起先前的狗血事件,哪还有不明白的?
看来这江九娘不知怎的又在这里缠上了沈郎君,却叫人家正牌未婚妻当场逮住痛揍。
于是,哄笑之余,看热闹的便更多了。
钟儿见阿榆不再动手,连滚带爬扑过去,哭叫道:“九娘子,九娘子!”
江九娘脸上着阿榆好几下,哪怕阿榆收了些力道,还是有瘀青渐渐浮起,嘴角也被打得渗出了血。
她的额上渐渐冒出大颗汗珠,面色也发了白,呻吟道:“疼,我好疼……”
钟儿慌忙道:“九娘子,婢子带你回去上药。”
江九娘痛苦得面容扭曲,原来捂着脸的双手,已捂向了腹部。
李长龄皱眉,忽道:“她不对劲。”
沈惟清也已察觉异常,快走两步上前,问道:“你哪里疼?”
江九娘哆嗦着,手用力按着腹部,挣扎道:“我……肚子……那茶……”
她说话之际,嘴角有黑血沁出,盖出了原来嘴部被打伤时流出的鲜血。
然后,她歪了歪头,身子在钟儿的臂腕间软绵绵塌了下去。
钟儿吓得浑身发抖,惊叫道:“九娘子!九娘子!”
阿榆也诧异了,抬手在她鼻际拭了下,眼睫跳了跳,轻声道:“死了?”
钟儿一把扯住阿榆,哭叫道:“是你,是你打死了九娘子!你打死了我家九娘子!”
阿榆盯着江九娘嘴角的黑血,随手拍开钟儿,冷冷道:“我又没跑,你揪什么揪?”
外面围观茶客静了片刻,随即一片哗然,已有人高叫道:“报官,快报官!”
茶坊掌柜夏炎挤进来只看一眼,便傻眼。
这才几天,又死了一个。
而且死的人,一个比一个尊贵,一个比一个名气大。
这座京师最繁华处的茶坊,难道是撞邪了?
说起报官,眼前的李长龄、沈惟清都是官,连阿榆都是正儿八经的审刑院文吏。
但眼前他们都多少都已卷在案子里,自然需要避嫌。
李长龄举目看了眼夏炎,“麻烦掌柜,跑一次大理寺吧!”
夏炎见多识广,自是认得李长龄的,闻言忙一揖,飞一般跑了。
沈惟清盯着江九娘的面容,忽举走,走向桌边,欲要拿起茶壶检查时,李长龄已然笑道:“沈郎君,如今现场所有之物,我等都不该擅动了吧?”
沈惟清一顿,抽回手来,看了眼李长龄,缓缓道:“李参政说得甚是。”
钟儿抽抽噎噎,哭道:“沈郎君,你与九娘子相识这许多年,可不能徇私偏颇了榆娘子!我家主人和昌平侯府,也断不会饶过这杀人凶手!”
沈惟清道:“阿榆打人只是打脸,断不会将人打死。这江九娘的死状,是中毒而死,与她何干?”
李长龄接着他的话道:“她应在阿榆进来之前便已中毒,只是刚好此时发作。”
沈惟清敏锐地觉出他为阿榆开脱之意,举目看了过去。
李长龄笑容浅淡,深褐色的眸子在沈惟清脸上滑过,竟隐然有丝警告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