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岳忽道:“小娘子有没有想过,或许宣娘子不是知情人,而是下毒者?
她孤身投来京师,举目无亲,如何能得知这等隐秘的杀人谋划?
除非她就是谋划者,至少也是利益相关的合作者。”
阿榆悚然,“但她半个月未入江府,如何能下毒?”
凌岳道:“半个月未入江府,令所有人忽略了她。这不正是小娘子注意到她的原因吗?”
阿榆默然片刻,“总觉得这等无依无靠的孤女,只要有人待她好,她都会心怀感激,巴结讨好还来不及,又怎会生出恶念?”
便如当初,她被罗金缕带到苏家,六岁的小女孩,看着满堂陌生面孔,惊惶地只知握紧罗金缕的手。
——明知那双柔荑玉手,拔下金簪扎起她来,是那样地疼。
待堂上那个白发苍苍的华贵老妇一把将她捞在怀中,悲痛欲绝地唤着“四郎”,心肝儿肉地唤着“乖孙女儿”,她感受着老妇的热泪,老妇的怜爱,毫不犹豫地搂紧她脖子,热泪滚滚地唤着祖母。
她从未见过她的亲祖母。
但苏家祖母的宠爱让她想着,祖母应该就该是这样的吧?
祖母待她好,她自然也要加倍待祖母好,万不能像从前那般任性,要温柔,要乖巧,要知文识礼,要和善待人,免得再被嫌弃,再被抛弃。
宣娘子寄居外祖母膝下,回京时依附江九娘,据说行事温柔细致,玲珑剔透,——正如阿榆当年初入苏宅时的状态。
凌岳听出阿榆对那宣娘子隐约的同情,和声道:“如今无凭无据,也只是略有疑心而已。何况江家既接纳此人,必定知其根底来历,确认她绝不会对江家不利。”
阿榆将两份手札又细细阅览一遍,手指点了点某句供词。
“算时间,江九娘将两心壶从昌平侯府带回时,宣娘子正住在江府,与她形影不离。宣娘子应该知晓两心壶之事。”
凌岳不敢多说,只道:“这宣娘子,可能是知情最多之人。”
阿榆点头,“那仆妇并不知晓宣娘子住处,但钟儿等人时常来往递送书函物件,必定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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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正议论时,听得前面人语声响,随即杂沓脚步声传来。
阿榆收了手札,走出去看时,却见阿涂、安拂风、韩平北、花绯然正说笑着走进来,韩平北尤其大声,清好的面庞泛着红晕,显然激情未消。
“敢冤咱审刑院的人,看爷怎么收拾他们!今天就腻味咱了?想逐咱走了?
呵呵,等着吧,爷天天到他们那边办案去,闹死他们这群鼠辈!
什么玩意儿,我呸!”
安拂风等已瞧见阿榆,忙迎了过来,问道:“阿榆,可曾见到沈惟清?”
此时凌岳已悄然离去,四双眼睛都盯向阿榆。
钱界刚将碗筷收拾到厨房,见状立时乖巧道:“我去前面把门关了,再给你们烹茶,你们慢聊,慢聊……”
阿涂啧啧称叹:“小钱儿瞧着懂事多了!看来得让他在狱中多待些日子才是。”
正去关门的钱界:……
好在几人很快将话题转移到案件上来。
阿榆也不瞒众人,径将与沈惟清交谈肉容相告,又将两份手札丢出,说道:“凌叔托人弄出来的。”
几人都见识或听闻过这位“凌叔”的事,虽是讶异,倒也接受良好。
待他们看完,韩平北已怒形于色,捶胸顿足道:“果然,果然!说到底,还是这些鼠辈无能,眼瞅着在江家寻不出线索,一脑门子里冤枉沈惟情!
我怎会与这些人同朝为官,羞于为伍,羞于为伍啊!”
话未了,安拂风凉凉道:“韩平北,你目下只是在审刑院行走学习,还不是官呢。”
韩平北冷笑道:“等着,沈惟清那小子出来,我回去潜读几个月,起码也是个进士及第!
看大理寺那些苦读了二三十年才熬出头的老学究,还敢不敢拿他们的大鼻孔对着我!真是群不知羞的老东西。”
安拂风大大地翻了个白眼。
花绯然却泰然道:“若平北认真起来,那些老学究十个捆作一起也敌不过的。”
韩平北听得通体舒泰,只翻着那手札犯愁,“可江家那里问不出有用讯息,该如何是好?”
花绯然轻笑,“你们没发现这些人的证词里少提了一个人?”
韩平北、安拂风齐问:“谁?”
阿涂却已击掌道:“我也正想着,小娘子刚刚提过,约见沈郎君的是一位宣娘子,为何证词和江家的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