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疯狂地问:“是你娘回来了吗?”
邵且衣替他压好芦花被的被角,扯出一个笑容:“没有。爹,这是我给你请来的大夫。”
长生静默地观察着床上人,本以为这又是一个情深不寿的故事。
却没料想,上一刻还怀着些许憧憬的老人,下一刻猛地往自己儿子脸上扇去一耳光:“狗杂种,连个该浸猪笼的臭女人都找不回来,我当初就该掐死你,白白把你养这么大!”
见到这一幕,不只是长生楞住了。连秦钟也呆在原地,不知道自己是该回避,还是该上前拉住他父亲。
但邵且衣什么也没做。习以为常地受了父亲的巴掌,笑着说:“爹,这是大夫,等你病好了,儿子考中功名,就把她带到你面前。”
老人这才平息愤怒。而愤怒一消失,所有的气力也随同消散。他又沈沈睡去。
邵且衣见老人入眠,无意地碰了碰自己脸上的红痕,平淡地对着长生说:“帮我爹看看罢。”
长生由呆楞中走出来,坐在床榻间替老人把脉。又问了邵且衣些许情况,方才给老人开了些药。
但因着老人脉相里并无病态,所以开的也都只是些补身子的药。
长生把这点告诉他,邵且衣微微点头,表示明白。
这件事做完,邵且衣便想将秦钟和长生送回药铺。
长生思量许久:“若是你需要帮忙,可以来药铺找我。如果是银钱的话,可以打欠条借给你,日后再还也可。”
邵且衣神色里似乎有些微动容,但他一出口,仍然还是拒人於千里之外:“不必。今年我考中乡试,成为秀才之后,家里的田地便可免税,就没什么大问题了。”
长生没有勉强他,但也没让他送,自己和秦钟走回药铺。
边瞧着他的神色,秦钟边说:“我考中秀才之后,就感觉在贾家的族学里学不到什么东西,还是珍爷帮我寻了个私塾,这才就认识他。”
长生未搭话。
“我只知晓他父亲长年卧病,母亲跟人跑了”,没期待长生会有何反应,秦钟自顾自地说,“却没料想到他在家过着这种日子。”
何种日子,不都是日子吗?
长生想着,掏出四两银钱交给秦钟:“他与我素不相识,又是个重自尊的,我不可能直接把钱送给他。”,稍微停顿,他继续说:“你的人品我是信得过的,若是他有什么需要,你偶尔可帮他些许,倘或不够,自可前来找我,我自当尽力而为。”
掂量着掌心的银子,秦钟忽的想起,当初在族学里时,贾兰是如何帮助自己的。
当时还觉得奇怪,为什么向来没有交往的贾兰会如此热心肠。而现下听过他的嘱咐,就明了当初必然少不了长生的帮助。
秦钟想着,摇摇头:“你不需要做这些的。就算你帮别人又能怎样呢?他们未必感谢你,甚至还可能反过来怪罪。”
“我帮人是为了自己开心,又不是为了让别人感激我”,长生奇怪地瞧他一眼,懒懒散散且欠揍地,“帮不帮是我的事,与别人无关;而接不接受,则是别人的事,与我无关。”
明明辈分和年纪比自己大,说出来的话却还是带着没成熟的孩子气。
可谁都知道,按着孩子气行事的人,内里偏有一番成人所不能理解的道理。
秦钟摇摇头,语含无奈:“当真是嫌钱多。”
“钱多?”,长生瞥向他,同样是一脸无奈,“实不相瞒,我已经是一个身无分文的穷鬼了。”
听到这话,秦钟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自己粗麻衣,尔后瞥了瞥长生的锦衣华服。随后,他想了想自己空空如也的钱袋,目光又转向刚刚被长生随手塞过来的四两银子。
然后他温柔地念着:“长此以往,必相赠以芍药。”
“说人话”,贾长生斜他一眼。
微笑着,秦钟发出友善的声音:“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