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能。”
我将梅核吐在小碟中,咂了咂嘴,酸甜姜香褪尽,舌上尽是残馀的药苦,“无妨,你是渊国的御医,不能解万明蛊毒也正常。”
待他退下,我撑着身子从高阁上取下沈澜给我的锦盒。这盒子自上次取了高武性命后,我心有馀悸,便有意不去用它。可现在,我还是不得不将它取下来。
谁让牢里那位中了蛊,我又不能叫他真的惨死。
盒中一个缠着金带的小瓶里,是渊国历代皇帝都要随身携带的神药。传说是上古的先祖沈迷探寻长生不老之方,以药人孩童的血炼入数千种草药中,方能制成此药。小小一颗,能解百毒。相传至今,尚存於世的只剩三颗。
这么稀奇的东西,沈澜居然能舍得给我一颗。若是让他知道我拿这药去救万明的王子,怕是要从渊京千里奔袭来剥了我的皮。
将药藏进衣袖内的暗袋,眼看天色渐暗,我披上斗篷借着夜掩护出了门。
一路摸到伽萨寝殿,那里门户大敞,显然是已被搜检过几轮了。
那一摊碎瓷还散落在地毯上,左边是伽萨小憩的榻,前头是我躺过的床。几日前,他还在这里故意抱着我调笑,如今却被锁在不见天日的地牢里。
在太后的调教下,我向来不喜被人碰。可他的掌心触到我时,我却也未心生厌恶,实在是奇怪。
凭着记忆,我找到博古架上的小俑,向右扭了三圈。指尖落在那渊国小俑嬉笑的面上时,仿佛蜻蜓轻点水波,唤醒了我一直刻意忘却的记忆。
崇安廿四年,岁末。京中华灯初上,正是又一年的赏灯日。
那年我才六岁,对街上琉璃雕花的灯好奇得很,摸摸这个又瞧瞧那个,在贵人馨香的衣袍底下钻来钻去,沾了一身脂粉香。因我是嘉王府的公子,样貌生得圆润喜庆,且年纪不大,那些雍容华贵的夫人们并不恼我,反而从荷包里掏出糖来逗我玩。
我吃着糖,更加乐得自在,忽而瞥见一个身影局促地站在一间泥偶店前。
那是万明来的质子,因相貌奇特而在人群中格格不入,贵族的公子们不屑於与他交谈,平民家的孩子又都惧怕他。他一个人孤零零地立在暖如春光的灯火下,像一尊僵硬的冰雕。
我记得他绿色的眼睛,跟两颗碧玉珠子似的,比嫡母簪子上镶的那些还要漂亮。几日前我随母亲入宫见太后,在宫墙边见过他。他缩头缩脑地蹲在地上装一条小狗,却没能藏住狼的棱角。
我也没能意识到,狼是不能当狗喂着玩的。
甜糕递到他跟前时,那小狼崽子凶狠瞪我一眼,可我非但不觉得害怕,还想伸手摸摸他蜷曲的头发。结果可想而知,他一把揪过我的手塞进嘴里,张口咬下去,仿佛要撕下一块儿肉来。
我满以为他要把我吃了,又哭又嚎,引得一大群宫人跑来护我。一个俊俏的宫女姐姐将我抱起来哄的间隙,我瞥见那万明质子又蜷缩在地上,面无表情地挨着宦官们的拳打脚踢,还不忘伸手将甜糕捡起来胡乱地往嘴里塞,糊得满脸都是。
我见他可怜,又指手画脚地叫他们不许打人,急得话也说不清楚。再后来,便是我母亲梁氏匆匆赶来将我带走。
没想到今日又在此处遇见他,真是巧。
“小哥哥,你也出宫玩啦。”我还记得我对他说了这样的话。
他瞥我一眼,也不张口。我怕他又要吃我,不敢靠得太近,索性拿起个小俑示好。
“你看这个好不好看?我买给你罢!”我说着,招手就要叫曾伯过来。却不想他突然从后头将我扑倒,抡起拳头就往我身上砸。
小俑滚了老远,我被他压着起不来身,生生挨了两个拳头,心里火气“蹭”地腾上来。
我好歹也是皇亲,他咬我就罢了,如今还来打我,真是可恶!
曾伯匆忙带着两个小厮过来将这蛮牛一般地质子拉开,我灰头土脸地爬起来,一身新衣也毁了,越想越气,顺手捡起小俑就往他脸上扔。
他吃痛大吼,挣开小厮们又扑上来,张嘴在我颈上狠狠咬了一口。
这般一来一回,我们二人便厮打在一起闹成一团。
若不是父亲赶到,恐怕我们能打到天明。
记忆里,那个刚从宫中述职回来的陌生男人骑在马上,赫然而怒,扬鞭狠狠抽在我背上。我站不稳,当场吐了血。
后来我才知道,那便是我未曾谋面的父亲。
他认定是我自持身份招惹是非,罚我在雪地里跪着反省。偏我那时倔强得厉害,发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