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帽子(丧)
白倾已经很久没再见过玄寂老人了。
印象中最后一次相见,老人义无反顾地挡在了父亲去往天宫的路上。
他不同意父亲将弟弟白敬送去当质子。
很多事情必须要在失去以后才能明白当初没能好好珍惜的遗憾。
父亲这三百年来,日夜恨,日夜悔,日夜沈痛。
而玄寂也在弟弟被送去天宫以后,销声匿迹。
直到今日,他以道士何如的身份,重新来到了白家。
那会儿子白倾正准备奉父亲之命率领地界十万大军浩浩汤汤前往南天门。
而就在这时候,何如带着一只猴子前来拜访,说出了整件事情的始末,和老仙家的安排。
猴子阿恨自打地界那一日便潜伏在朱雀周翎身旁,得知老仙家是打算在寿宴上一举将白家拿下,早就从魔界调来八万死士埋伏在南天门,与此同时,幽云十六州在悉归他手后,立刻起兵谋反,届时白家腹背受敌,是在劫难逃。
而何如所言终究是空谈,白倾难免猜疑,却看见了他从袖中拿出了父亲随身的玉牌。
“我是奉你父亲之命,这牌子,你肯定认识。”
她当然认识,那是父亲随身携带号令军队的玉牌,几乎是和鸿铭刀一样的命根子,居然出现在了何如手中。
“三百年前,你父亲决定一意孤行,可事实证明他错了。南天门那儿,我自会想办法,你只要带兵守住地界的国土即可。”
事实证明,何如说的没错。
白倾是见了那块玉牌才决定调转方向,率领大军死守住地界剩下的疆土。
果不其然,老仙家果真派兵前来征战了。
她不敢相像,如若今日没有听何如的话,带兵义无反顾地去南天门的话,白家,地界该是怎样一副惨状。
“那我弟弟他。”
“你放心,我已与你父亲达成一致,由我来辅佐他登基,地界正式谋反,自立为王。”
回去的时候,天空忽然开始下雪。
春寒料峭,这场雪本就没什么好在意的,可她伸手接住那晶莹的雪花,却看见雪白在手心,变成了红色。
“父亲?”她觉得很不安。
记忆里的那只纸风车仿佛来到了眼前。
春暖花开的季候,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宁静和谐。
那些欢声笑语还在耳畔回响,往事依稀,就在昨日一般,触手可及。
这世上其实没有什么极乐净土的,因为大喜过后便是大悲,纵是简单平凡的日子,也很有可能变成水中月镜里花,可能,美好,就是用来回味和惦记的吧。
他在地界游历那几年,一直听那儿的人说起,说,人这一生,都是走在回家的路上。
家的概念,可能不仅仅是一栋房子那么简单,房子里一定要住着亲人,亲人脸上,一定要带着笑。
如今,他吴庸终於背着父亲,准备回家了。
“爹,咱们回家。”
手中的鸿铭刀,承载着的皆是杀死父亲的,那些个仇敌的鲜血,吴庸接过这把世世代代传承下来的宝刀,不知从哪儿来的的力气,竟生生在天兵天将里头杀出了一条血路。
所有的士兵,伤的残的,都给他让出了一条通向南天门的路。
吴庸背着父亲,已经闭上眼的父亲,一步一步,走在路上。
儿子来不及尽孝,唯一后悔的,是为什么不早点回家。
天空开始飘雪,一朵,两朵,洁白的雪花。
风吹着,便开始飞舞。
李骸拾起地上那道圣令,转身看见了朝南天门这儿来的吴庸。
他的头发上落满了雪花,神情凝重。
同样,在雪絮飘飘中,吴庸也看见了站在一侧的李骸。
他们只是互相对视了一眼,谁也没有说话,随后擦身而过。
脚下茫茫云海,吴庸这回往下跳的时候,再也没有踌躇和担心了。
他知道,下头就是他的家,家就意味着,不会再害怕。
地界。
城门大开,城中百姓顶着大雪纷纷出门,站在了家门前。
白倾一路快马加鞭,从边疆赶回来时,雪已经下的没膝了。
她就看见一排排脚印,直指城中心的白家。
散落在脚印周围的,是一滴又一滴的鲜血,在一层又一层的雪末覆盖下,呈现淡淡的粉色。
白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