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苦一分,更爱一分。
旁人或许是只当他思念母亲,悲伤不可自拔。
他自己知道,触摸不到,更放不下。
他对她的爱像一块单纯的水晶玻璃,却被卷进这个夏季的风,被斑驳的现实,被时间差,被好意的决策......种种种种,碾碎了。
甚至现在,他不能像以往那样在她痛哭的时候走过去,自然而然把她搂进怀里。
他只能掏出纸巾,摊开她的手掌放进去:“茵茵,不哭了。”
他出声让悲伤的人都回了神,陈建民把文茵拉起来:“不哭了茵茵,不哭了。”
远处有零碎的脚步声传来,姚金忠去寺庙接了和尚过来诵经,跟蒋青原的子侄前后脚。
人多了起来,气氛缓和了些,文茵擦干净眼泪,哭得太多,眼睛有些畏光敏感。
她背身站着,没听旁人的寒暄,放眼望去,松柏和杨梅树丶香橼绿叶长青,大朵的绣球开着。多么美好的暮夏时光,如果二婶还在,定然要带他们出来走走。
“茵茵,过来。”
她闻声擡头,陈知行跟她招手。
要给蒋青原烧纸钱。
她跟他一起跪下,陈知行拿过她带来的袋子,把里面的司康饼干拿出来,跟其他的贡品放在一起。
文茵吸吸鼻子,话音轻颤:“我昨天晚上做的,放了二婶最喜欢的葡萄干。”
梵音里她接过陈知行递来的纸钱,火苗蹿起来,烟缠缠绕绕盘旋往上,带走了她说给蒋青原的话。
墓地的仪式结束,一行人又去了寺庙祈福祝祷。
她跟陈知行,听从大师的指令,向不同的方向磕头,仪式繁复庄严,钟鸣声从高台上传递过来,一下一下撞进她的心里。
最后所有的一切都结束,陈知行随父亲送客,跨出一尺多高的门槛,他回头望,文茵低眉跪在堂前,一动也不动。
他让父亲他们先回,也让文啓仁跟项洁先走:“我带茵茵回去,让她再呆一会儿。”
宽阔高大的平台上,他背着手站在西南角的栏杆处。
凭栏望去,旷野辽阔。
那年他在这里,看着她送了悲痛的父亲回家,她瘦弱的背影,这么多年担着对母亲的承诺,对他的关怀,携着他的手走过了风雨。
高台穿风,树叶沙沙响。
他心中平静,彼此都没有走远,他只要转身,就能看见她。
“茵茵,回家了。”
往家开,盘旋着从半山下去,山路寂静。
她想去木屋看看,擡腕看了表,时候已不早。
从来都是讲不完的话,此刻却是无声沉默。
“你还好吗?”她平声开口,声音里没特别的情绪,张口喉咙却有些干裂难受。
“你在香港好不好?工作顺利不顺利?”
陈知行点点头,缓了速度,把水递给她:“挺好。工作也好。我还要回香港再呆一段时间。”
他没说多久,文茵也没问。
冰凉的水滑过喉咙,带给她一丝舒爽。
左拐弯的绿灯亮起来,陈知行转了弯:“你呢?最近怎么样?”
文茵低下头:“老样子,工作很忙。上次去意大利,遇见了万木春。”
她话音落又恍然,这些他都知道,她发了跟万木春路宁的合照在朋友圈。
文茵擡起头看他:“我回去过。谢谢你帮我组装了球杆。”
“本来就是我该做的事。”他顺口说。心下一叹,他知道她回去过,早上他回家取车,瞧见了法拉利停着,她开走了添越。
那一刻心里的激动抑制不住,她还是把这里当家,她是愿意回来的。
他舍不得触碰家里任何东西,也没让阿姨再来,就让那里保持她还在的样子,让他无论在多远的远方,都有这样一处藏着她身影的温柔之地静静等着他。
离家越来越近,他放慢了速度,良久不能宣之于口的问题在心中挣扎反复,最终心一横啓了口:“你跟何聿……”
那些具体他问不出来,即使轻声的嗫喏也花了他巨大的勇气。
他已然惧怕得到答案。
他怕快速跳动的心脏在几秒钟之后极速坠落。
文茵同样难受,他话一出口她的心就跟着抽动。
他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
她要怎样回答?
身体下意识动了动,文茵转过头看窗外,轻声嗫喏:“就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