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袖泪珠(八)
薄雾锁秋月,残星孤落山,孟素商换了身黑披风跟在关山雪身后,她低着头大气步子迈得很小,安明园时不时传来黑猫的叫声。
关山雪的白色铠甲,在宫灯明月下倒是显眼了几分,安明园门口的侍卫恰好换班,见着关山雪到了低头行礼。
“寻了个术士在宫里清扫一番,近来陛下头疼得厉害。”关山雪擡首说道,这看守安明园的虽是听她调遣,但也是皇帝身侧的人。
侍卫擡眸看了一下关山雪身后,孟素商带去也不敢出,屏气凝神等着,侍卫在对上关山雪冷厉的神色后便让开了。
关山雪自己也松了一口气,她带着孟素商见太后这事儿被皇帝知道了免不了责罚,萧骞没将查时酒的事儿汇报给仁宗帝。
太后自从禁足安明园后,园内的宫灯少了,临近月夕也不见宫人多放几盏,借着月光才能往内里走,安明园的拱门后是莲池,此处往年用来会客。
孟素商对这里面很熟,池中的蛙鸣不似仲夏那般热闹,但时不时传来几声也不至於让人觉得烦闷,她看不清脚下的路,在过拱桥时,被石阶绊了下。
她往前扑去,关山雪一把抓住了她的披风将整个人带回来,黑夜之下,震惊之色从瞳孔内散出,关山雪等着她站稳后说:“看着路走,我不会水,掉下去救不了你。”
孟素商没有回答她,刚刚若是一头栽下去,必定要惊动侍卫。
祥和之夜终见灯火阑珊,太后居住的殿在安明园最里边,天色不算晚,殿内几根烛台没有琉璃灯罩,火光只能四溢乱窜。
孟太后撑着太阳穴倚靠在榻上,眼睛盯着烛台,旁侧侍女扇着香炉,烟雾徐徐上升落在房梁散开。
“今夜这猫怎么不叫了?”孟太后起身端过茶杯,这大半年鬓角又多了白发,珠钗让她气韵不减。
侍女停了扇子回话说:“太后不是让奴婢将那猫逮住给扔湖里了吗?您忘了?”
孟太后手一顿闭眼想想,睁眼时轻叹说:“哀家当真是年纪大了,这点事倒是记不清了。”
侍女走近说:“定是太后近来在屋里闷久了,明儿个奴婢陪您在安明园好好转转。”
侍女生得灵巧,太后带在身侧有几年了,先前在凤仪宫做事儿,这次禁足皇帝便将年纪小的调来,几个亲近的倒是留在了凤仪宫里。
“什么时辰了?”孟太后没喝那茶,摇摇头让自己凝神。侍女朝着外面望去,东窗开了散气儿,恰好能见月亮高挂,她还未答话,便听着脚步传来。
太监疾步入屋垂首说:“太后,关将军到了。”
“关山雪来做什么?”孟太后也没起身,扣好茶盖听到了铠甲碰撞声,“让她进来。”
太监得了令请关山雪入屋,孟太后擡擡眼皮看见关山雪身后的黑影,侍女小心退到旁侧,垂首没多看。
孟素商见小太监闭上殿门,随后她摘了披风往前一步,那双眼瞬间便充上泪水,也没等关山雪说话,她一步跪在了太后面前,“祖母,您可还好?”尾音带着哭腔让人好生心疼。
关山雪站在屋中静看着,见着孟太后她的火气上来了,但又不得不克制住。
孟太后腾地站起身,缓缓往前像是在确认,在宫里活了多年,她向来能稳住自己,偏头看着孟素商后,也没伸手扶,反而是看向关山雪。
“素商,你怎么跟着关山雪来了这儿?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孟太后音色冷厉,关山雪走在御前,即使她不知道外界的事儿,也能猜到发生了什么。
孟素商抹了泪说:“祖母,是关将军带我进来寻你,陈恪杀了郑妃,现在宫里乱成一片,如今二皇子便要出寺,皇帝设局有意将阮二赐婚给二皇子。”孟素商说到这儿哭得更厉害了,“我中了局,陛下要打压孟家,祖母,素商错了。”孟素商叩头没有擡起来。
孟素商当初走的那一步便错了,她没有听孟太后的话,私自调动幽影暗卫,才造成了今天的局面。
而太后的眼睛却一直在关山雪身上,太后扫视一眼孟素商,然后说:“起来,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说吧,关山雪带你进来,交易了什么?”孟太后直接了当的询问,关家是什么样子她比谁都清楚。
孟素商擡头,眼尾挂着泪珠,她往后看去,关山雪面上没有任何异样,静如止水。
“司徒清是怎么死的?”关山雪没等孟素商答话,便果断问道。
孟太后这时脸色变了,似是很诧异,关山雪平白无故来查司徒清的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