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水与天(八)
月未西沈,蛙声聒噪,府邸四处撒了些驱虫蛇的药粉,混着藏香的味道更是沈闷。
桑珞替阮倾竹掌着灯核算府邸的账目,阮倾竹自小便学了管账,很快便将算清了,而帐房管事儿的是畔月姑姑从外边找的。
起先贪了点银子无人清查,后边胆子大了起来,阮倾竹看着少了几百两训斥了半天才搁下账本,朝廷打的欠账,这次先囤后付。
她这儿倒是没有办法和户部讲理,如今这世道,粮商都聚在一处成立了商会,怎么也不会愿意她走欠银囤粮。
阮倾竹从帐房刚出来,她交代身侧的畔月姑姑:“姑姑明日帮我打探一下如今的米价,各街米价不同,需要详记,再问两处来往的商人,闻台和楼闽也需要查清才好。”
“王妃放心,明日便给办好。”畔月姑姑做事手脚麻利,在李疏玉殿中呆久了,比宫里的那些个女官人要聪明许多。
阮倾竹心里有了对策,现在的闻台乃至赤临皆是贵胄才买得起米,而粮商将米垄断,这事情朝廷也管不了,关山雪之所以囤不上粮,便是这些人知道朝廷要打仗了,更是不会将粮食放给平民百姓。
“前几年闻台收成不错,这些粮商手中有不少的米粮,世道一乱,发国难财的也便出来了,他们想擡高米价。”阮倾竹正和畔月说着,却看见前方有一道影子,那身形她一下便认出是陈衿。
两人顿在原地,畔月在见到陈衿后行了礼,又看了看阮倾竹这时候才推下。
“账查的如何?”陈衿在玄度的幽光下显得柔和,即使这身男子打扮,阮倾竹还是能看到女儿家的柔气,陈衿这模样生得好,扮起男子外人瞧不出。
阮倾竹走在她身侧说:“理清楚了,有几间铺子都是空着,我想给卖了。”
“你做主。”陈衿微微一笑,王府的朗庭少挂了两盏灯,燥热天容易起火,早晚都得让人看着,“不过,嫁妆就别卖了。”
“嗯?白毓说的?”阮倾竹不用猜便知道,白毓像是王府的眼线,王府溜进几只野猫都清楚,何况她这事儿。
陈衿没有回答,阮倾竹说:“倒不是别的,此次囤粮要花费不少银子,皇上虽然清查了各官员,户部也收了些银子,但是我问过哥哥,邑城的军饷拖了好几月了。”
“你是怕朝廷到时拖着银子不给?”陈衿停下脚步问。
阮倾竹点头道:“若是用的嫁妆满城风雨,户部也没脸拖着,但如果是六王府,殿下身为皇族人便觉得理所应当。”
“何时想的这么周到?”陈衿笑笑伸手碰上阮倾竹的头发,“不过我不肯,你是我百里红妆八擡大轿迎回来的六王妃,不是娶回来替我做事儿的阮二小姐,不到一年连嫁妆都卖了,这叫什么事儿。”陈衿将阮倾竹一缕头发搭在肩前。
阮倾竹还想说什么,却被陈衿打断了,陈衿将她搂在怀里,“不说这个,不能卖,谁敢收我便抄了谁的铺子。”
阮倾竹的脸顿时垮下去了,陈衿这无赖的性子也不是一两天,陈衿放开她时,道:“赤临粮商会擡高了米价,不过这事儿并不难办。”陈衿从袖子里拿出册子,“你打开看看,是不是你要的东西。”
阮倾竹茫然之际将册子翻开,里边儿都是些各商铺的米价,每家铺子都有默契的卖到一百文一斗的价。
“你让白毓查的吗?”阮倾竹往后翻着,站在灯下细看着上边的黑字。
陈衿看阮倾竹认真的样子,觉得她应该对此有了办法,笑说:“看来姌姌有了法子,打算怎么做?”
“自古天地阴阳两对。”阮倾竹收好了册子,往桃院的方向去,边走边说,“粮商会发国难财走阴谋,那便使阳谋试试,他们既然擡高米价,那便高价收米,一百五十文收掉赤临所有的粮食。”
陈衿听着眉头一皱,她往后想想似乎是懂了阮倾竹的法子,赤临的粮食不够用来打仗,还需要别处的粮商,这法子不仅能解赤临的饥荒,乃至闻台也能得到缓解。
陈衿说:“那明日我便让白毓挂出去,六王府高价收粮,一百五十文一斗,为行军而做准备。”
阮倾竹点头含笑,“先收掉赤临的。”这消息一放出去定是免不了挨骂,但是无妨,阮倾竹早做好了准备,她在天价米粮情况下,又擡高了米价,原本吃得起的贵胄也会吐些唾沫星子。
正想到这儿,恰见白毓走了过来,脚步急匆匆的,面上并不好看,夜间额头还滚着汗水,白毓看了一眼阮倾竹,随后行礼说:“殿下,大理寺司丞被金缕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