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雨
九里在进入云罗山前侦查了周围所有角落,雇佣的马车也买下以防被人找到踪迹。
李乐泱见他这样子便保证道:“不用担心,这里是门派旧址,世上知道这儿的人就只有我。”
直到跨进那座隐蔽在山林丶建在水瀑之后的府邸时,九里才相信李乐泱的话。灰砖玄瓦,布满灰尘的建筑没有一点色彩,庄重又严肃的气压扑面而来。
白衣女子在主院中央站立片刻,她身上的雪色与建筑的深邃形成映照,却又无比地和谐似乎天生便属於这里。没有人在她沈默时出声,来到此处时他们无形中也被独特的氛围所影响。
“把她放在朝南的那个屋子吧。”李乐泱对九里颔首,谢绝了他想再次道谢的动作,“那里风景好,让她醒来好受一点。”
云罗山的夏季依旧泛着凉意。特别是清晨,浓重的山雾缭绕在屋檐,一股股轻风会在开窗瞬间钻进屋子。他们像是被这座古老庄严的府邸保护,与山外的人间划出分界线。
来到剑派十天后,沈雨宵已经可以下床,每天拉着白二在这庞大空旷的地界转悠。九里守在秋风的窗边有时能看见他们翻墙的背影,但大多数时候两人的声音也被这玄色的楼宇所淹没。
李乐泱只会在每日卯时出现在主院,像鬼魂一样站在那里一动不动,那扎眼的白衣似乎要融入进还未散去的山雾。
半个月后,九里的伤也愈合得差不多,他能在拂晓前掠至山间查看是否有盛开的龙葵花,或者是深夜前往潮湿的溪泉附近寻找月见草或者紫茉莉。
但大多数时候他都是靠在秋风的床前发呆,每过半个时辰就会去仔细检查秋风的状态,明明什么都没发生,但指尖总是在触摸她脉象前不安地颤动。
他询问过李乐泱为何她已经伤愈却不转醒,但后者不通医法,只会摸着下巴猜测:“心郁症结,可能她还不想醒过来。”
九里怕秋风着凉所以一直把被子给盖好,但是他又想触碰她的掌心,所以悄悄把脑袋钻进被子,把脸放在她没有动静的手中。
看起来很奇怪,但是他不在乎。
到了八月下旬,暑气卷上,水瀑的流动声越来越响。终於,九里某一日从山间回来时发现熟悉的窗口似乎倚着一个人影。他呼吸一窒,几乎在瞬间掠上屋檐。
风吹起他为了抵御夏日而束起的夜发,冷白的肌肤暴露在阳光下泛起红晕,甚至在某个角度能看见衣摆掀起间的身体线条。
秋风就这么倚在窗边,眨眼过后将视线投往站在不远屋檐的他身上。她的脸色平淡,琥珀双眼在短暂的失神后微微眯起,对着少年微笑。
九里慢慢走到她的窗前,暑气太过汹涌,似乎能烧坏人们的理智。他眼眶干涩显得憔悴,站直的身体为她挡住过於刺眼的阳光。那个雨中遥远的身影一闪而过,太多话想说又不知如何说起,九里低着头沈默,安静地像久经离别的幼猫。
因为长时间昏迷而变得消瘦的手指伸出窗外抚上他的脸颊,熟悉的触感与凉意让少年的睫毛轻颤,他擡眼望向那双依旧温和的眼睛,在短暂的对视后凑上前去。
唇瓣相接的力度轻柔地不像话,但在得到她允许后少年加深了这个吻,处处纠缠,隐秘地传达他压抑许久的不安感。
光线辗转,他们分开,少年撑着窗边进屋,没有任何一片空气察觉到他的消失与来临。
夏日的风会带着不远处的水瀑湿气,特有的燥意会变得不再凝滞,而是能完全缠绕住人们的五官,让所有激烈的情绪都不再降落。
少年身体的每一个部分在恰好的光芒中变得更加美丽,所有神铸的线条会浸湿在温柔的呢喃中。
片刻就好,让所有的禁锢都消失,只让心脏追随本能。
似乎有剑鸣。
秋风再次醒来时发现九里依旧沈眠,可那清澈又朦胧的剑鸣似乎带着独特的引力,想了一会她才艰难地钻出少年缠绕自己的双臂。拢好单薄的外衣,她轻轻开门走了出去。
夜晚下的府邸更显庄严,在陌生的建筑里顺着那道剑鸣,秋风在曲折的长廊慢慢移动。只有她一个人的声音在空旷寂静的此处回响。
终於来到声音的出处,规整的武台耸立在院中,但武台上却生长着一棵巨大的罗汉松,武台的地砖都被它的根茎给挤出裂痕。白衣女子在台上整理一根刚刚冒芽的树枝,单调的身影却让人过目难忘。
“醒了?有够久的。”李乐泱回头,看着下方单拢着外衣的秋风眼底含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