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的场景出现了。

在高昂的琵琶奏曲中，那个家族世代经商的小姐没有踮起脚尖晃动裙摆，而是在夜晚的呼啸中捏紧了拳心。

在场没有人理解武学的意思，甚至在台上表演的那位小姐本人也如同白纸，可她笔直的手臂在宴会灯火中冲出，一种普通人也能感受到的力量从头顶蔓延到脊背。

那是最直接的身体美学，年轻少女的热情化为指节的破空声，那不断涌动的空气像是被挤压开来，一声又一声的虚幻惊雷在琵琶声中降下，她在高堂满座中成为了无法让人移开目光的焦点。

秋风看见那根翠色的发带不停地转圈，长姐的躯体爆发出所有书册也未描写的磅礴力量。没错，有什么不一样了。在场的所有人都不知江湖侠客是何种样子，但就在此时，秋风认为没有人比面前的少女更加令人震撼。

曲毕，秋尘停下，擡头望向主位的秋雪月，后者的表情是从未见过的惊讶。

她骄傲地扬起脑袋：“如何？不错吧。”

然后全场最差表演的两人被罚守祠堂。守了几天又被放出来，秋尘被单独喊到书阁见秋雪月。

“不帅吗？”秋尘摸摸鼻子，实在想不通，“我还练了表情的，按理说……”

“秋尘，我最后问你一遍，”秋雪月直直地盯着她，声音是从未听过的严肃，“你知道江湖代表什么？”

秋尘被突然的严肃被吓到，想了半天也没把脑海里唯一出现的鸣雀宫给说出来。面前的姨母观察她的表情，在最后低下声音：“代表你会随时遇到生命危险，若是弱小代表你会任人宰割，若是强大代表你会被势力观察，你不再拥有普通人的平安，你会杀生也会被人寻仇，这些……你知道吗？”

“你能保证你足够强大吗？外面的武道是比你想象的强大还是弱小……在家里没有一个人能告诉你。”

秋雪月脸上的严肃破碎了，出现了从未见过的神情，她看着秋尘似乎看见了那个永远奔波在外的幼妹，两个人竟如此相像。

秋尘沈默着，不知过了多久才擡头：“要是有一天，有位真正的侠客告诉我，我能保护好自己，到那时我再出山去江湖……姨母可会同意？”

这种固执也是一脉相传，秋雪月已经知晓无法阻止她，望着案桌上的摆件安静许久，终於在叹息声中退让了一步。

“若是有，我便不再阻拦，但是你只有一次机会。”

秋风发现秋尘安静了许多，这种安静并不是她情绪的低落而是全身心投入一件事的专注。

她依旧会踩着小凳子翻墙出去，秋风有时会跟着她一起，用眼睛记录她想好的招式。

而这些招式也只有小石亲身经历过。小石是她们用石头做的假人，已经不知重新组装了多少次，现在应该是小石一百馀号。

在时间的流动中，秋尘看到的小册子越来越多，摸索那套招式的时间也越来越长。偶尔秋小马也会凑到秋尘旁边，上下打量她的拳头，问道：“大侠不都用什么刀啊剑的，二姐你为啥不拿武器？”

“我哪找武器啊，后厨那根烧火钳吗？”秋尘最开始也不想两手空空，但现在觉得她的拳头可能比那些铁器更加有用。

“那你就用拳头揍人？”秋驹想象了一下，感觉话本里描绘的侠客大战还没有直接上手的。

“不行吗？”秋风在旁边插嘴，她看着长姐的背影发呆，时常陷入她饱含力量的动作中，“多帅啊。”

小竹林的风又是一阵，吹过朱红的发带，绕过翠色的末尾，秋尘听见妹妹的话转身叉腰，满意地对着她笑。

光正三年，秋尘十六岁，秋风八岁，距离南梵惨案的发生还有四年。

对不起我错了,抱头（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