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握着秋风的手,任由长自己半岁的姐姐用力拉他,疼痛撕扯手腕,但他还是沈默地望着秋风,如同十数年来望向这个喜欢跟自己吵架又在家族子嗣中最为优秀的姐姐。
“秋驹,求你了……”
秋风声音无助地像是快要扯断的线,她在这小小的院墙边声嘶力竭。
看见这个死路的瞬间,两个人都明白了必须有一人要留在墙下无法前进,无论是谁在上面,凭着他们的力气都无法拉着另外一个人上升到如此令人绝望的高度。
“秋风……”秋小马似乎已经不再喘气,而是不断眨着眼睛,手指已经松开只由秋风单方面攥着手腕,“你会跟尘姐学武功吧?”
语气开心又有点落寞,带着隐隐的羡慕意味,跟从前他缩在秋风后面念叨许多事的语气如出一辙:“你被很多人夸过目不忘,学武功应该也很容易吧?”
“秋驹!你等一下我马上拉你上来!”
“大家都知道你是下一代家主,所以你会同意我去学武参军吗?”
“秋驹!秋驹啊啊!”
秋驹用另外的手轻轻触摸秋风的手腕,像是他从小犯错时的习惯,哪怕秋风是第一个发现并训斥他的人,但在长辈发现时他还是会缩在秋风身后轻轻碰着她的手腕,因为秋驹知道,不管是摔碎花瓶还是不写作业,总是心软的秋风在最后还是会为自己说话。
“大将军一定会冲锋陷阵,我现在是不是可以成为将军了?”
最后的问题跟着小少年甩开的手一起落下,他手心的温度跟他闪亮的目光一样生机勃勃。然后他慢慢离开墙边,胡乱擦了擦脸,最后望了满脸煞白的秋风一眼。
“你要跟着尘姐好好学武,这样等你成为家主,家里一定会出现很多高手,我就可以学更多武功了……”
“秋驹!快回来!快回来啊啊!”
小少年突然从腰间摸出一根发簪,那是他在野兽近身时拿回来的母亲的簪子。他反手握住,金簪在漫天火光中显露出璀璨的光芒,宛如即将上战场大将的一柄宝剑。
身后转角的沈重脚步声像是战鼓,逼近的响动一声比一声恐怖。小少年终於转身,在秋风崩溃的哭喊中向那个方向跑去,身量不高的背影融化在金与红的色光中。
越来越远,直至消失不见。
秋风能感觉自己的呼吸停滞了,难以形容的疼痛撞击心脏,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不见只剩她干涸的哭喊与呼唤停留在此处。
咚——!又是某具躯体被撞碎的响声,秋风的大脑在这个瞬间空白,四肢完全失力摔到另一边的院墙中。
脚腕在跌落时发出裂响,她感受到的疼痛都无法比拟现在的心情。这个偏院是放旧书的书间,只要穿过院子就可以看见大门。秋风扶着墙拼命站起来,汗珠布满她的额间,单腿趔趄着往前挪动。
哭泣让她的身体不停地颤抖,充满腥味的血气扼住喉咙让她的脊背弯曲,像是缓慢匍匐的蚂蚁,卑微又让人怜悯。
就算七年之后,坐在书间的门榻上,长大成人的秋风瞳孔里依旧出现了多年前在此地蹒跚的幼时模样,自己缓慢移动的身影在此刻带回了所有的过去。
十二岁的秋风在艰难地爬行着。
十九岁的秋风轻轻开口——
“抚育之恩的姨母与祖父死在了看不见的地方,所有家仆的尸体铺在我逃命的路上……”
黑发蓝眼的少年想要唤她,却发现怎么也发不出声音。秋风轻轻敛下目光,面前那个十二岁的自己还在拼命挪动,但似乎怎么也走不出这个小小的院子。
“一个孩子而已,我却拉不起他翻越院墙。”
秋风轻轻抚摸着手上那根陈旧的翠绿发带,再次擡头,在此时与七年前系着朱红发带的自己对视了,然后看着慌张的自己趔趄着冲向这边,穿越多年后的她,扑向了那个命中注定的木箱。
像是无路可逃的猎物选择了最后的洞穴。
而那根朱红的发带也於慌张中落在院中。
秋风转移视线,望向了院墙——脚步声临近,然后巨响炸开,所有碎石化为粉末,浴血的红色野兽还是在她逃出去之前来临。
“为什么不快一点呢?”十九岁的少女喃喃自语,望向记忆中那个野兽的方向,似乎在对这个噩梦的主角轻声低语,“要是快一点就好了。”
“秋风……”
琥珀瞳孔的少女毫无生气地回望黑发少年,声音缥缈又让人心碎:“他要是快一点杀死我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