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两个护士推着药物车进入病房,拿起三袋药,插上输液管,挂在吊杆的弯勾上,一个护士弯下腰,很细心地在母亲的手臂上找血管,插入针头,叶咏桐放心了。虽然最终结果注定了,但能多看母亲一天,她就觉得生活会多美好一天。
贺青祥准备走了。四人间的病房很挤,坐的位置都没多的。两个老人非常感谢他,硬是让他坐凳子,两老反倒站着。
“小叶,我走了,有难处,一定要第一时间通知我。”贺青祥站起来对叶咏桐说道。
“谢谢你,贺经理。”叶咏桐哽咽道。
“不用送我了,陪你妈妈吧。外公外婆,再见。”挥手再见后,贺青祥走出病房。
目送贺青祥离开,叶咏桐的眼泪忍不住哗哗直流。她的亲人,竟然不如外人。
没有钱缴费,母亲被停了药,每天都会被脸色难看的医生和护士催费。幸好还有空病床,不担心新入院的病人没床位,她的母亲才没有被立即赶到医院的集体收容间里。
外公外婆一时借不到钱,想把先祖父留给后代的中主区住房卖了。几个买家都看出了外公外婆急需钱的状态,使劲压价。外婆想就这样卖了,外公犹豫了,不是怕人财两空,而是觉得愧对先祖父,价格至少要对得起价值。
她想到了钟圣雅,想通过那个女儿去父亲家,探探父亲对母亲的情意究竟还有多少,能不能拿钱给母亲治病。
她拨通了钟圣雅的电话,说报社有考核任务,希望钟圣雅带她去采访钟世督。钟圣雅没有立刻答应或拒绝,不断地向她打听飞天梦会馆的情况。她有一段时间没去那里,哪知道那里还有没有蹲守的记者,更不知道诡侍是否出入过鬼所,只好撒谎,说还有坚守的记者。
钟圣雅告诉她,过段时间,等父亲有空闲了,再设法为她制造机会。她哪拖得起时间,不停地哀求钟圣雅帮忙。钟圣雅明显不耐烦,啪地挂了电话,过了好一会儿,才主动打电话过来,解释说在上班,不适合谈私事,下班后再联系。她焦急地等啊等啊,等到晚上八点,钟圣雅还没来电话。
母亲白天一直昏迷着,夜里才睁开眼睛,双眼浑浊,双手在被子上摸来摸去。她紧紧握住母亲的双手,含泪讲述母亲和父亲过去的爱情,那是母亲非常喜欢闲聊的事情。母亲最爱听的,是有关父亲的新闻,但她不敢讲,外公外婆在,其他三个病床上还躺着病人,家属也在床边陪着。
听着听着,母亲的脸上浮现出笑容,看着上方的空气,模糊不清地念着什么。她赶紧弯下腰,把耳朵凑近母亲嘴旁,隔着呼吸罩,仔细听了又听,才听清楚母亲反复喊着“海洋”。
她的眼泪一下子流下来,笑着摇晃着母亲的手说:“我在这儿呢。”
母亲的嘴一张一合,声音很小,断断续续,要凑近了很仔细地听,才能听清楚在说什么。她不敢离开,一直把耳朵贴在呼吸罩上听母亲说话。一滴滴眼泪从母亲的眼角流入发鬓间,她知道,母亲清醒了,需要一个倾听者。
母亲说得最清楚的话,她牢牢记在心里:“这一关,我是闯不过去了。我走后,你要继续好好生活。你是世督的女儿,你的所言所行要对得起这个身份,千万不要给你爸爸丢脸。”说完后,母亲转动了一下眼珠,闭上双眼,又沉沉地昏睡过去了。
第二天中午,她鼓足勇气,再次拨通钟圣雅的电话,反复哀求,差点哭了出来。可能听到了她带着鼻音的哭腔,钟圣雅才松了口,让她下午六点在中主区兴隆大厦一楼大厅等待。
钟圣雅没有明说是否带她去见父亲,她也不敢再多问。把母亲拜托给外公外婆后,她遵照约定,提前半小时到了指定地点,紧张地等待着。
六点过十分,钟圣雅从电梯里出来,一脸笑意,完全不像电话里那个声音的主人。亲热地挽着她的手臂,钟圣雅带她去了一个豪华餐厅,进入一个包房,里面坐着一个中年妇女。
“这是我妈妈。妈妈,这就是我跟你说的记者朋友小叶。”钟圣雅介绍完,拉着她坐下。
她有些拘束,不过,钟圣雅的安排很好,一边吃饭一边闲聊,能够缓和她紧张不安的情绪。
“小雅都给我说了,非常感谢你,我早就想请你吃饭了。今天你运气真好,钟世督没有额外的安排,会过来一起吃饭。小叶啊,只是闲聊,不要问太过正式的话题,这是家宴。”钟圣雅的母亲提醒她。
家宴?她差点没憋住泪,眼眶红了。
“小叶,你全名叫什么?”钟圣雅的母亲问她。
“叶果,苹果的果。”她撒谎道。
等待父亲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