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殿,他不在的这一个月,奏折可能都堆积如山了。
到了藏书阁他日常办公的地方,桌上一眼看过去只有十几个折子。
承允在一旁道:“这是今日大臣上奏的折子。”
“以往的呢?”顾时殷问。
奏折无时效性,并不是说当天上奏的折子当天批阅完送回,有些折子搁置一两个月也是有的,所以顾时殷料想到折子可能堆积如山,未曾料到只有区区几本。
承允一楞,老实答道:“以往的送到了首辅府,批示后,奏折已通过驿站发回原奏人。”
他说完,又道:“折子里上奏的事,首辅大人已列了出来,并在旁边做了批示,陛下若觉不妥可再次批阅。”
顾时殷道:“不用。”
既然白楚已经看过了,他就没必要再看第二遍,这样的事不是第一次,前世的记忆里,每当他事务繁多时,折子也会送往首辅府,白楚批阅后会再传到宫中,他会进行二次批阅,但白楚留在上面的批示,他一般不会更改。
这算是白楚摄政了,一般人可能会觉得白楚想要这江山,顾时殷却觉得他想要的并不是这个,因为白楚得到这个位置的机会太多了。
开乾二十三年,父皇驾崩,大批嫔妃宫女奴才陪葬,在这之前,皇室子弟在同一年因各种原因逝去,整个皇室只留顾时殷一个人。
他刚登基,谁都知道,只要他死,江山便可改姓,所以那时朝中上下乱成一团,有野心的大臣收兵买马,笼络人心。
顾时殷还记得他登基那天,艳阳高照,天气极好,他坐在龙椅上却浑身发凉。
底下是朝中大臣,他们站着,站得笔直。
顾时殷还记得那时自己的无措慌乱,登基时,大臣不跪他,就是不认他,他们不服自己坐上这个位置。
他那时的处境及其困难,大半兵权在右丞相叶千手中,叶千当时征战沙场,还未回朝。左丞相扩大党派,朝中大半官员都属左丞相党,还有一个人,首辅大人白楚,百官之首,势力扩.张范围及其广泛,底下隶属军队暗卫众多,左丞相都要低他一头,他篡位成功的可能极大。
他们三人都权高位重,底下的官员拥护他们举兵造反,一举夺得皇位。
顾时殷手中也有兵权,还有先帝留下的秘密军队,叶千无造反之心,左丞相之心却人人皆知,若是对上左丞相,他还有一战之力,但是最后怕是会落得两败俱伤的结果。
若是对上首辅白楚,他……会败。
朝中之人都知首辅大人阴晴不定,谁都不知道白楚在想些什么,也不敢妄加揣测,顾时殷也摸不准他的意思。
首辅大人按兵不动,叶千无造反之意,唯有左丞相野心勃勃。
四人维持了一种诡异的平衡状态。
谁都不动,自是无人愿意当那个出头鸟,就这样平静的到了顾时殷登基那天,出现了现在大臣不跪的局面。
左丞相党什么心思不言而喻,首辅党摸不准首辅大人的心思,不敢轻举妄动,朝中大半的人都站得笔直,那些原本犹豫的人就当了墙头草。
阳光自殿外撒入,仅仅铺到了白玉台阶,顾时殷搭在龙椅扶手上的手攥紧,这样的局面他早就想过,也做好了相应的心理准备,可是当这天真的来临时,内心的慌乱无措还是超出了他的预料。
除了慌乱无措,心底还有难过与苦涩,他不是难过无人站在他这边,也不是难过自己孜然一身,无依无靠,他难过的,只是那人的态度。
大殿内及其安静,安静得诡异,其中蕴含的波涛汹涌恐怕只有当事者才能感受得到。
一道平淡的声音突然响起,在安静的氛围内显得突兀。
白楚垂下眼,低头,微微弯腰:“臣拜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顾时殷楞了一下,这是他第一次见白楚如此谦卑,记忆中的他,不曾低头弯过腰。
即便是小时被罚跪,他的腰也挺得笔直,目视前方,一身傲骨。
半响后,左丞相黑着脸,一摆官服,跪在地上,大臣们也纷纷跪下:“臣等拜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大殿中只有白楚一人站着,他说完后,擡眼,眸光依旧冷淡,他就站在那里,背着光,给人的压迫感极强。
因为他的低头弯腰,有了南国后续,有了光熙帝,有了后面的熙微盛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