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他走过去,蹲下身,盯着她不安的睡颜凝视片刻,蹙眉无意识将宫灯捏得更紧。
夜风将露珠吹入鬓角,这才惊动了深陷自己的思绪中的人,容枢深吸一口气,缓缓呼出,拍了拍她,见她不动,又伸手去扯梨花的头发。
梨花被他带得身体一歪,从靠着的山石上往右侧倒,猛的转醒。
看她睁开了双眼,容枢便没好气的说: “你倒是会偷懒,主子开没说话,自己便先溜到没影,就不怕我寻着你来家法伺候”
梨花尚未醒神,呼吸沉沉,反应不若平日的灵敏。
她皱着眉头看着容枢的鞋子,眼神涣散颓然,头有些无力的歪向一侧,一时间没有讲话。
“要知道,我楼王府的府规森严,可不是你这样的弱女子能承受的,你最好听话一些。”容枢一把揪住她的脸颊晃了晃,挺了挺胸,语气骄傲,又带着点不讲道理的蛮横。
“你楼王府跟街边那个菜市场有什么区别,除了不秋决砍头以外,简直就像养了一百只鸭子,还有脸说府规。”梨花回过神来,就听到他在编排自己,登时气得上头,顶撞过去。
容枢本来就心虚,全凭自我麻痹来吊着那股气势,此时被她毫不留情面的回嘴讽刺,脸上登时无光。
驳了面子后,容枢更是虚荣心作祟,袖子已经暗中撸好,架势摆起来,准备与她论个长短,好好让她见识一下什么叫做伶牙俐齿,什么又叫做容王爷化腐朽为神奇,空口能颠倒黑白。
梨花直勾勾盯着他,面上没有任何表情,在他张嘴前却突然诡异一笑,笑得容枢心口发毛,警铃声大作。
梨花勾起一边的嘴角,放肆的将他从头打量到脚,讽刺的表情破开,渐渐转变得柔和。
她的笑意温柔如春风,可说出的话却毒辣如刀子: “当然了,如果你楼王爷哪天的头颅高高悬挂到自己府邸门前,那你楼王府就同菜市场真的没区别了。”
鲤鱼从池子里一跃而起,又猛地扎进水里,激起水花阵阵。
这一隅偏僻,安静至极,只听得见水珠砸下去的声音,以及蟋蟀高居枝头的鸣叫声。
而容枢就在这样的寂静中,听到自己气得发笑的声音,他盯着梨花,真是被气得胸口发疼。
可梨花却勾着嘴角,静静的回视,她笑意发冷,眼睛里却如同结了冰块,丝毫未被盛夏的燥热给影响。
梨花对他的怨怼,也可以说是对他的恨意,在这一院子温柔的静谧中达到顶峰。
容枢可以感受得出来,在她的身上,有什么开始悄然变化,与他有关,又不仅仅只与他有关。
却似乎并不是往好的方向在转变。
之于她,亦或之于他,在今日,似乎都开始有了更多的隔阂。
他尚且有掩饰,而梨花,却从未掩饰过。
厌弃也好,憎恶也罢,她总是摆在了明面上,而容枢,也没有办法。
“你可真是时刻盼着我早死呢。”容枢顺了顺气,还是郁结不平。
“容枢,你应该明白我只是说了实话而已,你的人头,早晚落地,只不过是挂在你楼王府,还是挂在菜市口的区别而已。”梨花态度冷淡,不若白天的软和。
“只怕是不能如你的意。”容枢凉了语气,身形紧绷,隐在黑暗中的轮廓带着无声的压迫感,在暗下来的夜色中,隔着一个手臂的距离,毫不后退的与她冷冷互瞪。
“你真自信,我拭目以待。”梨花可劲刺激他, “希望到时候,你还能留住一具全尸,也别绝了后才好。”
这话已经相当的恶毒,只最开始把她从牢里提出来的时候,她说话这般难听过,在楼王府待了段日子,她已经不若最初的尖锐刻薄。
容枢不明白她到底受了什么刺激,怎么说变就变。
白天,她不是还很担心他吗,怎么不过几个时辰而已,她就跟变了一个人似的。
容枢垂眸思索片刻,整个人脸色变得难看,探手伸过去,猛地抓住她的手臂,压着声音,恶狠狠道: “你刚刚是不是见过谁又和他说了什么”
梨花怔愣,像看怪物一样盯着容枢,陌生的眼神定在他的身上片刻,湖边的湿意也浸润不进冷凝的对峙目光,直至一丝笑纹从她的眼里荡开,瞬间铺满她的脸庞。
随后,她整个人不可遏制的颤抖。
容枢的表情是从未有过的冷淡,手似铁钳一般,死死抓着她,让她挣脱不开。
梨花也没想过要挣脱,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