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姑……”
“早晚有这么一天,我从没觉得这个小庙能留得下你,你虽然很努力,但这里终究不是你久待之地。”教习姑姑拍了拍她的肩膀, “有了去处吗”
“御宝房。”
“那倒是个不错的地方,有油水,还自由。”
夜色已经深了,房内只在角落处燃了一小截蜡烛,火光暗淡,伴着深冬的寒气,映在教习姑姑的脸上,又被她眉眼间的温度给融开。
大风扣在窗子上,将未拴紧的框子低低吹起,砸得“哐哐”作响。
教习姑姑伸长上半身,越过梨花,将窗户闭紧拴好,这才重新坐回来,一双保养得当的手伏在梨花的肩上,语重心长地说: “到了新地,要学会服软,也要学会多与人交流,你做事认真是好事,可很多事情都过于认真,并不一定就是好事了,人心隔肚皮,你永远不知道对面的笑脸下到底藏了一颗什么样的心,所以该软得软,就算是做个虚客套也好懂吗。”
梨花点头,道理其实她明白,只是让她去迎合别人,将情绪收回到脸皮子之下,着实需要一段时间去学习。
教习姑姑叮咛了一番,又从怀中拿出一条帕子交到梨花手中。
梨花不解,这条帕子质地并不上乘,可以说是粗糙,但上面花纹的每一针每一线都极其工整精致,看得出绣花之人用心之认真。
但花纹并不复杂,这样一条简简单单,质地一般的素帕却被见惯了奢华之物的司制房教习姑姑贴身收着,实在是不太搭配。
“你把这条帕子交给御宝房的小柳,说是我给的,他在那边自然会多照拂你,在新地方,有个相互照应的人,总归是好的。”教习姑姑最后一次拍了拍她的肩膀,便起身离开。
梨花手中的活只剩下收尾,她没有急着在第二天同教习姑姑交接,而是一针一线为自己的在司制房的工作画下句号,她捏着小针,心里没有之前想象中的那般高兴,明明是一直期盼的自由,虽然不是完全离开这座牢笼,但也是从前难以企及的。
今年的冬天似乎格外的冷,宫女们除了穿上带棉的宫装,领子处还围了一层厚厚的白毛,太监一大早便拿着大扫帚,穿行在宫中的道路上,将积雪扫开堆在道路两边。
鹅毛大雪洋洋洒洒,就着寒风从天上飘落,一不下心就在梨花的睫毛处沾惹上,凉意从眼皮上散开。
梨花怕冷,缩着脖子,双手捂着汤婆子低头猛走,她已经在昨夜将手上的活全部交接完毕,今晨得到御宝房报道。
但她现在住的地方里御宝房很有些距离,她不得不在一大早就顶着风雪往御宝房赶。
晨起时的热气早就在长长的青砖路上消耗殆尽,即使怀中,手中揣了两个汤婆子,依旧挡不住那逼人的寒气直往身体里渗。
梨花冻得直打哆嗦,埋着头凭着记忆里的路线,往御宝房快速走去。
路面还有些湿滑,梨花一面还得小心脚下,一面缩着肩膀抵抗风雪,一时间顾不上其他,直到耳边传来尖利的呵斥: “放肆!”
这一声来得太突然,在安静的还没大亮的宫墙内显得尤为刺耳与惊心。
梨花狠狠吓了一跳,匆忙擡头,这才发现原本在两旁扫雪的太监们全都放下手中的扫帚,恭敬的跪在地上。
她转目,眼前一位年轻的太监与她不过几步远,眼睛瞪得溜圆,虎视眈眈的盯着她,对她木讷的反应很是不满,不耐烦的挥着拂尘将她赶到一边。
梨花赶紧退到墙边,双膝跪地。
不多时,八人擡着肩舆而来,两边前后都由太监开道和跟随。
而轿上一身玄色的男人,右手撑在扶手上,虚握拳头,托在太阳穴处,看上去有些懒散,冕冠上的珠帘轻轻摇晃,发出清脆的撞击声,在偌大的宫墙内,却如擂鼓般惊心。
两边的太监宫女不敢擡头,大气都不敢出,膝盖陷入寒冷刺骨的积雪中,双耳闻着脚步声由远及近,逼人的压迫感随着“咯吱声”越发磨人。
寒意在膝头汇集,很快便走遍全身,梨花不由自主的偷偷的往后又退了退。
挪动的距离从外几乎看不出来,可梨花就觉得心里要踏实一些。
肩舆不急不缓的前行,整个空气被大雪凝固,越发僵硬,梨花和其他宫人们低头跪着,一动不动,很快,肩上与头发上就飘了一层白雪。
肩舆未曾停留,在众人的屏息中慢慢远去。
直到他们拐了个弯,消失在馀光中,跪着的宫人们这才松了一口气,双手撑着地面,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