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柯一梦
朝华节前前后后总共举行三天,首天圆满结束后小丫头的兴奋劲却一点儿也没得到缓解。
之后的两天趁着不上课,温南新带着师傅,馀北知牵着轻归,在镇上热闹红火的地方逛了个遍。
想着下午天气能凉快些,江南戏曲韵味十足,师傅平日里也是个戏迷,城北戏院实在是当下首选的好去处。
也算是应和了轻归当初赠送银片给馀北知时随口说的那句:“城南酒肆,城北戏院,城东江渡涯,城西畔归寺,都值得去逛逛。”
四角地方差了两处,但幸好是来日方长。
温南新一行人来到戏院时,戏院人并不是太多,正赶上换场空隙。
随意挑了个位置四人落座后,茶水点心随后便上了桌,换场报戏的夥计走出前台用着戏腔喊了句:“长梦不多时,短梦无碑记。”
“临川四梦的南柯记。”城师傅手指轻落在轮椅扶手上,眯着眼慢悠悠轻声呢喃道。
温南新坐在左后方还未来得及说些什么,曲目正式开场。
灯光开始汇聚到舞台中心,演员开始上台。
鼓丶板按节奏相互应和,曲笛声中戏腔响彻屋内。
难得的安静平和,温南新望着台上,看着一幕幕表演,聆听着一句句戏词,脑海中突然闪现出一段陌生的记忆。
时空开始交叠,再次入目时台上的表演未变,但四周的场景俨然换了模样,成了巷口前的那块空白地。
戏台犹在却建于巷口处,环顾四周伴随之人也相应变了面目。
师傅仍在,但却少了馀北知和轻归。多了的三人,一个远在海外,剩下的二人,远在天国,相隔生死。
“沐沐,认真看戏。”
母亲擡手拍了拍自己穿着球衣就跑来看戏的儿子脊背,轻声开口提醒。
太过真实的触感知觉,温南新当下就红了眼,望着许久未见的母亲面容一言不发。
“怎么了?”
秦倾看着儿子不同往日般闹腾的安静,有些担忧地向温南新身旁凑了凑,开口询问:“是不是看不进去?”
“镇上难得来一次戏班,沐沐陪妈妈爸爸好好看场戏,等结束了就放你去打篮球好不好?”
十五岁出事那日之后就再也没有碰过篮球的温南新红着眼摇头,喉间哽咽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注意到身后妻儿动静的温父转头看向红着眼的儿子,笑着从衣兜里摸出一把软糖,一股脑地全部塞给了温南新。
“沐沐乖,陪爸爸看完这场戏,之后几天玩什么爸爸都陪着你。”
泪珠再也忍不住地落下来,温家夫妻顾不上戏目,连忙围在儿子身旁安抚。
“好了好了,男孩子大丈夫,流血不流泪,这怎么还哭上了。不喜欢看就不看了。”
温南新却只是摇头,而后径直跪在了父母面前。
多年来在畔归寺庙堂内面对着举头三尺的神明温南新一心祈求歉疚往事有机会回转。
现如今未曾明确缘由,但父母出现在眼前,也算是一种得偿所愿。
“爸妈,对不起。”悔过言语出口,过往任意妄为之举也犹如跑马灯开始在脑海中闪回,温南新只顾着一遍遍说着抱歉。
“答应我,十五岁那年不要回来镇上。”
提示话语出口,空间流转转回戏院,正好应和着戏台上的那句:“人间君臣眷属,蝼蚁何殊?一切苦乐兴衰,南柯无二。”
一切苦乐兴衰,不过是南柯一梦。
心脏仿佛被压上了千斤石担,温南新皱着眉大口呼吸,状态差得吓人。
“温南新,温南新。”低沈呼唤从耳边传来,急促担忧。
“沐沐!”迷糊之际,最后一声熟悉称呼彻底将温南新的神智唤回。
再次擡头,城师傅丶轻归和馀北知正担心望着他。
“想到什么了?”看着面前满面泪水的徒弟,城师傅着急开口,唯恐这一场戏将温南新带回前些年那颓靡状态。
温南新深呼吸了口气,低头抹了把脸,稳住心绪后擡头硬生生扬起一抹微笑,无奈道:“听戏人怎么也入了戏。师傅不必担心,就是突然感觉这淳于棼实在惨得很。”
将话题引回戏曲上,言语之间的刻意城师傅听懂了,思虑再三也没再接着追问,伸手拍了拍温南新肩膀只得轻叹,“出去转转吧,轻归留下我来照应。”
小姑娘在一旁乖乖点头,“师哥我会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