牵挂
这是馀北知第一次感受到如此直白的被需要,无论如何决定,无论是去还是留,只要他平安,对方怎样都可以。
这种感觉对于他而言无比陌生,年幼时的他尚且对此有所渴望,可所有的一切遥不可及都在他看到那根被剪断的监控线后变得不再需要。
时间流转直到现在,就在他已经打算放弃自我的人生时,所有的关怀和心疼仿佛都在这一次的江塘之旅中被赠予。
手心中的钥匙似乎还留有眼前人的馀温,可明明是一种温暖的触感,却让他有些不敢用力握紧。
四目相对,望着温南新眼中的恳求与惶恐,在何种生意场上都能游刃有馀的馀北知第一次体会到了心慌,快速移开了视线。
手机在此刻突然传来短信提示音,馀北知有些僵硬地拿出手机扫了眼屏幕,而后将钥匙重新塞回温南新的手中,低声说了句:“抱歉。”
趁着关门的间隙从门缝中偷溜进来的微风吹动着温南新的发梢,怔楞盯着手中的钥匙半晌的江南少年终于反应过来,房间中却仅留有他一个人。
温南新还是没等到馀北知的回覆,真心实意说出口的话好似并不合时宜,送出去的钥匙被重新塞回,对方在他眼皮子底下落荒而逃。
朝华节的热闹还在镇上不断上演,可外面的欢喜仿佛被门墙严严实实阻隔住,温南新坐在曾经的家里,突然有些无力。
不久前涌入脑海中的回忆现下不断在眼前闪回,一帧帧一幕幕,都是曾经的欢乐岁月。
父母丶朋友和少年时的馀北知,他终于都记起来了,这些人却都离开了他。
坐在地上缓了半晌,却还是没从自怨自艾的低落情绪中抽离半分,温南新突然想去畔归寺。
他想去神庙金身佛像前问问缘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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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之中,总有一方四角天地,能予人安宁,赋人希望。
背离着新街的欢笑,温南新压下心中烦闷,独身一人前往了畔归寺。
寺庙位于西南角,是江塘镇上唯一的寺院,至今已延续近五百年的香火。
庙宇正中心的庭院内,栽植着一棵上百年的老槐树,古树名曰畔归,寺庙也因此冠名。
郁苍树木遮蔽,沿途石阶共计两千七百二十一,迈过最后一阶,迎面便可得见那棵古槐树。
据说古树有灵,虔诚祈祷,所想所愿皆可上达天听。
温南新少时前往寺庙总是因为父母,每次回来探亲,小南新总会跟随着父母前去拜佛。
年幼时的他对此并不认真,即使闭着眼跪拜在神佛前,他的心里总想的是吃喝玩乐,并不会虔诚祈求些什么。
哪怕礼佛之后同着方丈求了红纸,每次也是由父母主笔,所书无非也都是希望爱子能健康快乐成长之类的,小南新从未求些什么。
长大后父母离开了,他再没了去畔归寺的理由,可却因为寺庙的名称和记忆中父母祈愿的身影,时不时还是会主动去山上看看。
想念父母的时候,自怨自艾的时候,明白自己已经痛失一生所爱的时候,他开始有了妄念。
于是每次在经历梦魇折磨之后,温南新总是伴着鸟啼声,在清晨独自一人上山。
正衣冠,收身心,踏进大殿于香炉中上了香火后便寻个角落跪下,对着佛像虔诚祈拜,一跪就是大半天。
传说神佛慈悲,能容纳天下难容之事,宽恕天下难恕之理。
可此时此刻,温南新收回心绪,停住脚步,望着不远处那挂满书写众生祈愿红绸缎的繁茂老树,忽然觉得无比刺眼。
“阿弥陀佛。”
身后传来熟悉声音,温南新转身看去,微微颔首,轻声回应道:“悟虚大师。”
“温施主所求,今日有解可言吗?”
一身素衣,面容慈善的修行老者开口询问着曾无数次得到否定答案的问题。
温南新听闻苦笑,随即点了点头,却又轻轻摇头。
见状,悟虚大师却是宽了心。
“有所解,却不随己愿?”
温南新抿着唇不知从何说起,沈默良久却只是开口道:“一切事物都不该强求的。”
就如同他不该强求能逆转时光回到过去,就如同他不能强求自己放下一切,亦如同他无法强求馀北知留在江塘陪在他身边。
他自己都不能做到的事情,怎么配要求别人做到。
那句寻死触碰到了他的高压线,下意识脑海中闪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