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惹了他生气。
元回后一步出去,正要出营帐,忽然脚步又顿住,望着玉明轻声开口。
“今日是主子的生辰。”
玉明楞在了原地。
燕北军主帐内,气氛阴云沈沈,燕王麾下众将领坐于两侧,大气不敢出一声,主位上的男人端起一盏茶,头也没有擡,边喝茶边听着汇报。
帐外传来一阵小小的骚动。
陈玄嗣连眼皮都没擡,身后元回快步走出去,却在看见帐外的人时,罕见地不知道该如何处理。
“王妃殿下,有什么事吗?”
元回微微提高了声音,刚好可以让帐内的人听到。
“没,没什么的,你们忙就好。”玉明有些窘迫,说着转身就走。
本来知道里面有正事,她就要离开,可却被甲士拦下了,没想到现在竟把元回也招来了。
帐内传来一道冷冷的声音。
“让她进来。”
一听到这话,元回立刻引着玉明和彩云进了主帐。
众将都站起了身,向着燕王和玉明略略一拜,都迫不及待地退了出去,走出帐外的时候,互相对视一眼,燕王今日心情不大好,他们总算是逃过一劫。
“又有事求我?”陈玄嗣摔下手中的朱笔,往后一靠,冷冷地瞥过去。
这一摔朱笔,吓得元回后脊一紧,玉明身体颤了下。
“不是的。”玉明抿了抿唇,双手纠集在身前,深深呼吸,鼓起勇气擡头看过去,“我是想问你,吃不吃面?”
彩云拎着红木食盒上前,玉明打开食盒,小心翼翼地从里面端出一碗面。
“怎么突然想起给我做面了?”
陈玄嗣瞥了一眼,擡擡下巴。
玉明将银箸递过去,声音很轻:“这是长寿面,我家小时候,阿娘就会在阿爹生辰那天,给他做一碗长寿面。”
握着双箸的手一顿,陈玄嗣擡起眼皮看了眼元回,不用问都知道是哪个大嘴巴说的。
元回瞬间噤声,男人那眼神分明写着,碍眼,还不快滚。没敢多待一刻,元回和彩云都退了出去。
“还有一件事。”
玉明想起了什么,提醒道,“这个面最好不要弄断,这样才是长长久久。”
陈玄嗣睨她:“想咒我早死直说,吃一半了你想起来了?”
“没有这个意思。”玉明脸涨红了,结结巴巴地忙解释,“是真的忘了。”
看她又被说得眼红红的,一副又是窘迫又是愧疚的模样,陈玄嗣心情莫名舒畅了许多,吃罢最后一口面,伸手把人揽在怀里。
怀里人身体僵了下,但乖乖地没有挣扎,也没有躲,任由他抱着。
“生辰快乐。”小人声音轻轻的。
陈玄嗣捏她的脸,若是生个像她的孩子,无论男孩,还是女孩,应该都挺招人疼。
“你有什么愿望吗?什么想要的。”
话刚说出口,玉明又意识到不对,他曾经说过自己什么都不需要。
“有。”男人突然开口。
陈玄嗣拉着人胳膊,扯到他的膝上,低头吻住她的唇,直到吻得怀里的小人气喘吁吁,他才终于说话。
“蔺玉明,留在我身边。”
他看着她,神色认真。
玉明眼睫颤了下,垂下了头,没有说话,没有应声。
*
昌平十三年春,天子病笃,燕王领兵而起,一路南下直指盛京。
玉明只在燕王府待了半月,就被闻谨行接进闻家主宅,所居上房进出皆有重重甲士看守。
春意浸不透窗纱,屋内烧着地龙。
玉明裹着厚实的夹袄,连院子都很少出去,除了同彩云说说话,也只能听着檐下的鹦鹉一声声叫着“坏东西”。
彩云端着热水进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小小的身影踮着脚尖,伸出一点手指在逗笼子里的鹦鹉。
熹微的日光从窗缝洒进来,将小人整个镀上一层光,可不论怎么看,都遮不住人影的单薄。
她像被困在方正的窗间,整个人显得渺小而孤独。
将铜盆放在架子上,彩云低头掩饰发酸的眼眶,瞥过玉明背面的衣裙时,目光蓦地凝住,声音发颤,“小姐……”
玉明转头看向身后,月白色的长裙上,星星点点的鲜红色晃眼得刺目。
后知后觉的,玉明擡手放在了小腹,微微的绞痛从内里一点点传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