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臂,痛若肤裂;急以小人按捺其上,释手已入革里,甲痕尚在,而漫漫坟起,类痰核状。惊问之,笑而不答。但曰:“君宜行矣。”送生出,八大王自返。回顾村舍全渺,惟一巨鳖,蠢蠢入水而没。错愕久之。自念所获,必鳖宝也。由此目最明,凡有珠宝之处,黄泉下皆可见;即素所不知之物,亦随口而知其名。于寝室中,掘得藏镪数百,用度颇充。后有货故宅者,生视其中有藏镪无算,遂以重金购居之。由此与王公埒富矣,火齐木难之类皆蓄焉。得一镜,背有凤纽,环水云湘妃之图,光射里余,须眉皆可数。佳人一照,则影留其中,磨之不能灭也;若改妆重照,或更一美人,则前影消矣。时肃府第三公主绝美,雅慕其名。会主游崆峒,乃往伏山中,伺其下舆,照之而归,设置案头。审视之,见美人在中,拈巾微笑,口欲言而波欲动。喜而藏之。年余,为妻所泄,闻之肃府。王怒,收之。追镜去,拟斩。生大贿中贵人,使言于王曰:“王如见赦,天下之至宝,不难致也。不然,有死而已,于王诚无所益。”王欲籍其家而徙之。三公主曰:“彼已窥我,十死亦不足解此玷,不如嫁之。”王不许。公主闭户不食。妃子大忧,力言于王。王乃释生囚,命中贵以意示生。生辞曰:“糟糠之妻不下堂,宁死不敢承命。王如听臣自赎,倾家可也。”王怒,复逮之。妃召生妻入宫,将鸩之。既见,妻以珊瑚镜台纳妃,辞意温恻。妃悦之,使参公主。公主亦悦之,订为姊妹,转使谕生。生告妻曰:“王侯之女,不可以先后论嫡庶也。”妻不听,归修聘币纳王邸,赍送者迨千人,珍石宝玉之属,王家不能知其名。王大喜,释生归,以公主嫔焉。公主仍怀镜归。生一夕独寝,梦八大王轩然入曰:“所赠之物,当见还也。佩之若久,耗人精血,损人寿命。”生诺之,即留宴饮。八大王辞曰:“自聆君谏,戒杯中物已三年矣。”乃以口啮生臂,痛极而醒。视之,则核块消矣。后此遂如常人。
白话文:
临洮的冯生,原是贵族后代,但家道衰落了。有个捉鳖的人,欠他的债无法偿还,捉了鳖就献给他。一天,献了一只大鳖,额头上有个白点。冯生因为它形状奇特,就把它放了。后来从岳父家回来,走到恒河边上,天色已经黄昏,看见一个醉汉,由两三个僮仆搀扶着,跌跌撞撞地走来。远远看见冯生,就问:“什么人?”冯生随便回答:“走路的。”醉汉生气地说:“难道没有姓名,为什么说走路的?”冯生赶路心急,不理睬他,径直走过去。醉汉更生气了,抓住他的衣袖不让走,酒气熏人。冯生更加不耐烦,但用力挣脱也脱不了身。问:“你叫什么名字?”醉汉糊里糊涂地回答:“我是南都过去的县令。你想怎么样?”冯生说:“世上竟有这样的县令,真是辱没世界!幸亏是过去的县令;假如是新县令,岂不是要把路人都杀光吗?”醉汉非常恼怒,要动手打人。冯生大声说:“我冯某不是受人打的!”醉汉听到这话,变怒为喜,踉踉跄跄地下拜说:“是我的恩人,冒犯您了,请不要怪罪!”起来叫僮仆,先回去准备酒食。冯生推辞不了。拉着手走了几里路,看见一个小村庄。进去后,只见房屋华丽,好像富贵人家。醉汉酒稍微醒了些,冯生这才询问他的姓名。说:“说出来不要吃惊,我是洮水的八大王。刚才西山青童邀请我喝酒,不知不觉喝多了,冒犯了您,实在惭愧惶恐。”冯生知道他是妖怪,但因为他言辞恳切热情,就不害怕了。不一会儿摆上丰盛的筵席,催促坐下痛快喝酒。八大王最豪爽,连续干了几杯。冯生担心他再喝醉,又来纠缠,假装喝醉要求睡觉。八大王已经明白他的意思,笑着说:“您难道怕我发狂吗?但请不要害怕。凡是喝醉的人没有德行,说隔夜就不记得的,那是骗人的。酒鬼没有德行,故意冒犯的占十分之九。我虽然被同辈看不起,但还不敢把无赖的行为,施加在您这样的长者身上,为什么这样拒绝我呢?”冯生于是又坐下,严肃地劝他说:“既然自己知道,为什么不改正?”八大王说:“我当县令的时候,沉湎饮酒比今天还厉害。自己触怒了天帝,被贬谪回岛屿,努力改正以前的过错,已经十多年了。现在年老将死,潦倒不能飞黄腾达,所以老毛病又犯了,我自己也不明白。现在恭敬地接受您的教诲。”畅谈之间,远处的钟声已经敲响。八大王起身,抓住冯生的手臂说:“相聚时间不长。我有一件东西,姑且用来报答您的深厚情谊。这东西不能长久佩戴,如愿之后,应当归还我。”嘴里吐出一个小人,只有一寸多高。接着用指甲掐冯生的手臂,疼痛好像皮肤裂开;急忙把小人按在上面,松手时已经进入皮肤里,指甲的痕迹还在,而且慢慢隆起,像个痰核。冯生吃惊地问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