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时刻刻提心吊胆丶甚至没有一日睡过好觉——他做梦都怕自己的流言传入燕徊的耳朵里丶怕这位真正打下云华仙宗的祖师爷对自己失望。
他知道了他知道了——毕元洲脑中反反覆覆回荡着这四个字。
知道了云华这一代的宗主是一个废物知道了好好一个宗门交到他手里后开始显露颓势知道了每次都能在修真界中拿到上百个的秘境名额一年一年不停缩减到最后减到云华仙宗只有三十人可以进入……他什么都知道了!!!
毕元洲瞬间瘫软在了椅上。
他也丶他也不想的啊!
他还记得毕数在世时他跟着父亲去其他宗门做客,隔的远远就见到对面整个宗门从宗主到长老恭恭敬敬在门派山前站成一排恭候他们丶记得历练时随口提了一句来自云华仙宗,对面即刻诚惶诚恐开始反思起自己是否有哪里准备的不够周到……当年的云华在外面是多么威风啊,可如今的仙宗在外面又是什么样子?!
“我也不想啊!”他嘶吼起来。
“您怎么会懂?您生来就天资超群天赋卓绝,怎么会懂我们这些普通人有多苦?”
“是我不想管好仙宗吗?难道我愿意让仙宗一日一日地衰败下去吗?我也想像您一样强悍到可以用实力镇压一切宵小丶我也想让仙宗在我的手里发扬光大,可我却连让它保持原本的地位都极其困难!”
“我无时无刻不在被与其他任宗主进行比较,明面上每个人都尊我敬我丶可他们背地里都在嘲笑我否定我啊!”
“我知道我不行,我认命了,可能是天道怜我让我有了昭里这个徒弟丶又发现了宁华这个天命之子……他们就是我覆兴仙宗的希望啊!”
“可是现在丶可是现在馀昭里却要离开我了?是他要先放弃仙宗背叛仙宗啊!”
毕元洲哽咽起来。
燕眠初看向他的目光仍旧清冷。
“所以毕元洲,你为什么会觉得自己不行呢?”
“你就这么容易被别人左右吗?”
“你或许不知,在我出关现身于度云峰上的那一日就听到了许多关于你的事情。”
——度云峰上随便一个杂役弟子严查下去都能扒出好几个身份。
有那么多宗门对云华仙宗虎视眈眈,毕元洲这个宗主出了名的靠不住,他们巴不得让燕徊出手将毕元洲给收拾了丶让云华仙宗内部动乱起来。
“可我从未动过更换宗主的心思。”燕徊看着绝望的毕元洲,继续道。
“因为我总觉得流言未必全部可信。”
虽然很快他就亲眼见证了。
“云华仙宗的宗主之位虽有实力要求,但却并不苛刻,你说你没有过高的修为……那你应该知道,仙宗传承至今更换了几十位宗主,修为比你低的大有人在。”
能以纯粹的武力震慑住所有人的,五千年来也只出了燕徊这么一个,难道别的不如燕徊的宗主都不做事了?
燕徊可以决定仙宗的一切,但燕眠初最开始根本没准备动过这项权力。
他只是一个路过的做任务的人啊。
“出关以后我一直在观察。”
“整整两个月了,毕元洲,你总共去过几次穹远峰的议事大厅?”
“你尝试过吗?你努力过吗?别人说你做不到你就真的做不到了吗?”
“你是全修真界都叫的上名字的最优秀的丹师之一,旁人说你练不了丹,从此以后你就真的不敢开炉了吗?”
“你做不了,却为什么觉得当年只有六七岁的馀昭里可以做呢?你又是怎么忍心把自己都弄不明白的东西丢给一个还没桌子高的孩子的呢?”
毕元洲能说出那番话已经用尽全部力气了,此刻瘫软在椅子中央一动不动。
“毕数死的突然,坐上宗主之位非你本意,可你为什么占着这个位置不放呢?难道仙宗之中也有人逼着你不能让位于人吗?”
——因为主动从这个位置上退下,是在默认他的失败。
馀昭里在心里回答。
就和当众说他不行一样,是在承认他的无用。
他明明可以结束这段痛苦的日子,却不肯低头硬要坐在宗主的位置上,可他又占着位子开始逃避,一年到头都未必会出现在峰上一次。
“毕元洲,你自己都做不到的事情却要逼着徒弟去做,甚至想将他的一生都和你绑定在一起,让他成为你炫耀的工具。”
“这么多年来,你有站在馀昭里的立场上为他考虑过一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