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姆雷特》,法语版的《茶花女》,我都喜欢。就像家父教的,做生意和下围棋..."
阴影里突然炸响皮靴碾碎大理石上的光影。大岛课长海军制服第二颗铜纽松垮垮吊着,内衬洇着暗红污渍。
佛手柑香水裹着铁锈味首钻鼻腔——是审讯室特供的"见面礼"。
"朱桑的日语比鹿儿岛渔夫还地道。"白手套食指戳在他心口,横滨腔带着咸腥海风,
"为大日本帝国尽忠,才能活成古董。"指甲缝里的血痂在灯光下泛紫。
朱扬喉结在阴影里滚了滚,笑容却绽得比樱花还艳:
"小的就是条看门狗,谁给骨头冲谁摇尾巴。"这次是横滨码头最地道的黑话,尾音黏着鱼市腥气。
翠玉袖扣突然劈开凝滞的空气。小林横插进来,翡翠寒光在他颈动脉处游走:
"不如让朱桑在大松干三个月?中国有句老话..."转身瞬间唇齿间漏出气声,"三三之位。"
朱扬后颈汗毛炸立。三年前棋盘上教他的暗语,三三之位正是绝境求活的生死劫。
他九十度鞠躬弯出完美弧度,西装褶皱里渗出德式隐忍——像极了军部豢养的阿尔萨斯狼犬。
暮色吞没最后一丝天光时,朱扬在旋转门前驻足。六层洋楼每个窗口都亮起惨白探照灯,活像解剖室的无影灯。
霓虹灯牌"大松贸易"在他视网膜烙下血印。三百米外钟楼传来整点报时,七声钟响惊起成群黑鸦,羽翼拍碎的路灯光斑坠进胶州湾,正落在今日第三艘出港货轮的吃水线上。
腥咸的海风裹着货轮低沉的汽笛,他攥紧栏杆的指节泛白,视线割开胶州湾的迷雾。
数字在视网膜上烧出血痕——玲珑金矿的矿洞深处,膏药旗阴影下运出的黄金足足十六吨半!
白花花的银锭能铺满整个栈桥,六千吨青铜熔成子弹的洪流。
更别说整个齐鲁大地的矿山田垄,每块煤炭都刻着血手印,每根棉线都绞着人骨髓。
胶州湾的浪涛昼夜不息,满载的货轮吃水线压得极深。
那些挂着"大松贸易"旗号的商船最是阴毒,账簿上的数字游戏玩得漂亮:
用擦屁股都嫌硬的军票换走金条银元,空手套白狼的买卖比枪炮还狠三分。
咸涩海风里混着铁锈味,他忽然听见地底传来的呜咽,那是被抽干血脉的矿山在哀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