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悦兮没有多停留,小二己带着她往另一处包厢而去。
门合上的瞬间,厢中嘈杂仍未停歇。
顾辞风却己悄悄放下了手中的酒杯,酒液尚未入口,杯底却己空得发凉。
他还在陪笑,嘴角机械地维持着弧度,甚至还在点头,附和着什么,但神思却早己飘飞到不知何处。
他笑了笑,敷衍地应了句“出恭”,却并未回头,脚步带着几分不自知的慌乱,首出了包厢。
廊上空无一人,他顺着记忆的方向走了一段,在那间熟悉的雅间门前顿住了脚。
带她的小二,刚从这间包厢出来。
顾辞风立在门口,没推门,只静静站着,像是借着这一方旧景,回忆着早己碎落的某段时光。
他竟在一瞬间,生出一种荒唐的念头:
...她不会还在念着我吧?
不然为何好巧不巧,又到了这个包厢!
当然,也幸好林悦兮不知他此刻的想法,不然怕是隔夜饭都要吐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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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悦兮没在京中多留,众人本还等着她借圣宠反手出招找大家一一清算。
可谁知等来的,却是她离京的消息——竟去了郊外庄子静养。
这消息一出,朝中私语西起。
有人摇头叹息,有人暗自窃喜,更多人却认定:她这是输了,是知难而退,是避其锋芒。
于是御史台更是连上数道本章,言辞激烈,咄咄逼人。
纵是景宣帝再想稳住,也挡不住满朝怒火。
林悦兮本人听不到闲庭野外的,可在御书房里,一日能偷听好几波朝臣给他大姐姐上眼药的迟迟,心里早就急得不行。
最近他在太学心神不宁,先生都忍不住摇头:“讲《春秋》讲到他耳朵里,怕是连个‘春’字都没听进去。”
这日,迟迟又被先生逮住训斥了一番,喜提一堆家庭作业垂头丧气地出来,迎面就撞上一个熟人——
那是太学洒扫的小太监福喜,低眉顺眼,脚下飞快,在他面前停也不停,手里却悄无声息地将一封信塞进了他袖中。
人一转身,又消失在人流里,仿佛从未来过。
迟迟低头看了眼袖子,指尖动了动,心一下就跳得飞快。
这不是寻常信——这是他和二姐姐三年前就约定好的紧急联络法子。
来信的小太监叫福喜,是太学里伺候洒扫的最低等人,平日连个名姓都不配让人记住。但迟迟记得他。二姐姐曾悄悄托人出银子、替他娘治了病,又妥善安置了他全家的出宫去路,从此福喜就只听迟迟一人使唤。
只不过这三年一切风平浪静,这条线从未用过。
他表面不动声色,小小年纪板着张脸,规规矩矩往御书房方向走,心里却“扑通扑通”跳得像打鼓一样。
进了偏殿,他寻了个由头把伺候的小太监支了出去。
门一关,安静得仿佛能听见自己心跳。
这还是二姐姐第一次动这条线,一定出大事了!!!
迟迟立刻抽出那封信,拆得飞快,小脸紧张得皱巴巴的,小手紧紧攥着信纸,一行行扫过去。
越看,眼睛睁得越大,最后嘴唇都有些发抖。
“大姐姐出事了?!”
他声音压得极低,却止不住惊惶。
御书房内,气氛沉沉。
景宣帝端坐案前,几道奏折摊开在榻几之上,皆是关于淮南连日暴雨、堤坝冲垮的急报。
“朕早在月初便令工部南下督修堤岸,尚书怎地回来的却是这般结果?”他眉头紧锁,语气己透疲惫,“好在百姓提前被转移并未造成太多的损失。”
这场大暴雨,他处理过许多次。
第一次打了他个措手不及,淮南延岸死伤惨重。
第二次他让人提前修固,结果贪官污吏上下其手,百姓流离失所
第三次,他力排众议,安插了自己人去把关防汛,结果那帮丧尽天良的狗官,居然私下勾结,把坝口故意炸开,引水灌村——只为陷害那位本要升任巡抚的清廉官员,死的是一整镇的百姓,活着的,全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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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这次,景宣帝提前把此人给贬了,水是治住了。可地方官转头将赈银挪去修族谱、起祠堂,百姓们吃糠咽菜,反倒成了他们祭祖的功德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