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沉寂,良久无声。
景宣帝自御座之上猛地起身,衣袂翻飞,沉声问道:
“番薯、土豆亩产竟可如此之高?你可知这事若为虚妄,耽误国策,后果如何?”
林悦兮抬眸,目光如刃,平静却笃定:“悦宁不敢妄言。此二物皆于南边试种,己有实收为证。”
她顿了顿,从容俯身,再度跪拜,声音铿锵:
“悦宁愿立军令状。若来年不能依所言亩产,甘愿削爵除名,逐出宗室。”
此言一出,群臣哗然。
景宣帝眼中寒光微闪,忽而仰天一笑,沉声道:“好——有胆识!”
“既如此,朕允你所请,即刻令工部、户部配合推行。此番若真能成,全天下百姓,皆要记你一功。”
他语气一顿,目光落回林悦兮,带着几分复杂情绪缓缓道:“你既立如此大功,朕自当赐赏——你想要何赏?”
殿内还未及回应,忽听一道声音突兀插入:
“陛下!”
英国公缓步出列,身着金蟒补服,须发如霜,声音不疾不徐,却含着锋锐。
“臣倒有一言。”
景宣帝眼帘微动,心道:又是你这个老东西。
面上却淡然:“英国公有何要言?”
英国公微一拱手,嘴角挂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郡主三年奔走,虽身负功绩,终究未曾成婚。今立此大功,不若趁此良机,择一佳婿赐婚,既是赏赐,亦可安民心、正名节。”
他话音一落,满殿气息微变。
而他却仍笑着望向龙座,一副忠言逆耳、为陛下着想的模样。
“臣斗胆举荐——臣府嫡子,雍阳侯世子,年方二十,文武兼备、品行端方,配郡主,正宜。”
这番话一出,朝堂一阵骚动。
不少人低声窃语,眼神纷纷落在林悦兮与英国公之间。
林悦兮闻言神色未动,唯目光缓缓投向英国公。那目光静极,却带着一种剖骨析髓的冷意。
她从是真的,很不喜欢旁人拿她的婚事当筹码!
而下一刻,一道清朗却不失锋芒的声音从侧列响起:
“陛下——臣等有异议!”
三皇子一脉的人终于出列,冷声道:“英国公所荐之人,不过姿容平平、性情木讷,又与郡主素无交集,岂可配得上悦宁郡主之名号?”
“郡主三年征战,谁不知其智勇双全?若是草草赐婚,只怕寒了天下女儿心!”
又一人出列,揶揄一笑:“再者,雍阳侯世子年方二十,却迄无官职,空有其名,实则庸才。若此等之人尚可配郡主,那先帝若在天有灵,怕是都要气得从陵寝里跳起来。”
说着三皇子的人也开始推荐人选。
开玩笑,真让悦宁郡主嫁了过去,日后她所带来的这些好处,不都归二皇子所有了吗?
更何况,郡主办成的是民生大事,日后必定青史留名,谁要成为她的夫婿,史书上还不能留下自己的名字?
也就是年纪大了,不然自己都要搏一搏。
什么郡主荒淫无度?
无所谓,进了自家的门,他们有的调教人的手段!
当然,就算郡主说谎也不要紧,将婚事定在一年之后,若无成绩,再行便宜之事便好!
这些人一个个算盘主子都快崩到林悦兮脸上了,康世景双眼紧盯着景宣帝,打算一旦他真有给林悦兮婚配之心,自己就立马跳出来求娶!
殿中顿时针锋相对,火药味骤起。
英国公面不改色,只缓缓扫了一眼那些站出的臣子,轻笑道:“郡主尚未成婚,确非小事。臣荐之子,血统清贵,素来避讳功名攀附。”
他话中带刺,一语两讽,引得三皇子一派脸色俱变。
朝堂中央,宛若两股暗流冲撞,火花西溅,余人皆在静观其变,揣摩风向。
这时,景宣帝的手指微敲龙椅扶手,声音不大,却骤然压住诸人喧哗:
“够了——”
众人俱是一震,纷纷止声。
他望向林悦兮,语气缓了些:“悦宁,你如何作想?”
殿内落针可闻。
林悦兮缓缓上前,拢袖垂首,神色沉静,目光却清亮如水。
“谢陛下隆恩,众位大人之意,悦兮心领。”
她顿了顿,眸中光芒一收,带上冷意。
“只是悦兮三载征途,不为赐婚,不为恩宠。”
“今日所求,唯有一事——”
她抬眸,语声不高,字字如钟: